第十六章 芒种(1 / 2)
“你怎么了?”
那么多人的重影晃来闪去,玫瑰模糊的视线里,遥遥听见有谁问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陌生又熟悉……
“小玫瑰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阿爸……”
她像突然获得救赎,骨头一软直化到地上去,被旁边的人一把揽住,有东西硌得她胸口疼,但她还是箍紧那人的肩颈,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阿爸……小玫瑰想你……我怕……”
她好委屈地,咬紧嘴唇哭出了声。
陈慰有一瞬间的僵硬,玫瑰泪落得好凶,烫伤他的心脏,连呼吸都窒住了……
他最近确实因为项目太忙没时间去书店,昨天星莹问他有玫瑰姐姐在,要不要来画展,陈慰也犹豫了一瞬,但因为任务实在太多,就只是回了一句“再说吧”。熬通宵到早上八点,总算抢出了一天空闲,陈慰冲完澡想浅浅地补一个觉,谁知道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怀着“碰运气”的心情他只洗了把脸拎着相机就出门。
大概真的有命运指引,他从美术馆的顶层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一袭白色长裙的玫瑰,傻伫在一幅画前面,泪流满面,魔怔了一样。
他试着用最温柔的语气,哄扑在他身上的玫瑰说:“不怕,小玫瑰,我在呢,一直都在。”
玫瑰更怕地缩进他的怀里,怕得全身都直在抖颤,哭声踉跄地回:“我……我不要在这儿……你能不能带我走啊……带我走?好不好?”
“好。”
“想喝点什么吗?我去买。”
陈慰陪玫瑰在长椅上坐下,让她靠着椅背,顺顺哭气。
“不要。”玫瑰边哽咽边摇头,“我不想喝。”
“那小玫瑰想补补水吗?”
他的声音好温柔,仿佛有无尽的爱怜。
玫瑰眼眶又是一热——有人在摇货郎鼓叫卖——她低头小声补充:“想喝酸梅汤,加桂花糖的那种……”
“那好,你乖点不要动,我去买。”
“嗯。”玫瑰乖乖点头,眼泪又砸在手背上,陈慰走之前,放进她手里一包打开的面巾纸。
他很像阿爸,玫瑰想,但他不是,他是她喜欢的男生。
从他及时出现,带走她的那一刻起,玫瑰明白,所有的胆怯与克制,都只是因为——她喜欢他,或者说是,轻轻的爱他。
陈慰提着袋子走回来的时候,玫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眼睛跟嘴巴还是红红的——她甚至还弯起眼睛对他笑:“陈慰,蟹谢你啊。”
好吧,陈慰的耳根子软的直塌下去,觉得她声音好“萌”。
“小玫瑰要的酸梅汤,加了冰块。”
“别叫我小玫瑰了,”玫瑰接过外壁沁着冰珠的酸梅汤,眯起左眼贴在杯壁上,耳尖微微泛红。
“刚刚我差点没忍住。”陈慰说。
“没忍住什么?”
“没忍住答应你叫阿爸。”
不该笑的,但玫瑰还是“噗”一下,笑开了来。
见玫瑰笑了,陈慰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一点。
“没事了?”
“没大事了。”
“那你刚刚哭什么?”
“不好说……”
“画展办的太好,把你感动哭了?”
“不是。”玫瑰撒了一个谎:“我也不晓得哭什么,只是很害怕。也许真的有些艺术直击灵魂,让我想起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不好的事了吧。”
也没有完全说谎。
“能跟我讲吗?我都听着。”
“……”
“不想说?”
玫瑰摇头,换了右眼冰敷消肿,眨开的左眼水润清澈,“今天不想说。”
“行吧,不想说就不说。”
“……”
“喏。”陈慰弯腰,将食品袋挂进玫瑰手里,难得放松地坐在玫瑰旁边,靠着椅子,四肢舒展开来,对她说:“都是给你买的,小零食,吃了心情会变好。”
“有什么?”
“龙须酥,山楂条,钵仔糕。有甜、有酸,和小玫瑰一样。”
“你又叫我……你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陈慰承认得好开心,又带着些些自嘲:“我要是早不要脸,就早些去找你了,才不会去参加什么项目,累的要死。”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手枕着椅背,抬头直视蓝天——晴朗得不含有一丝云片,坦坦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有点,不,是有很多忐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怕你讨厌我。”
“陈慰。”玫瑰从长椅里爬起来,扶着椅背,居高临下地靠近他说:“我有点想跟你谈恋爱了,但只是一点。”
陈慰偏头看了她一眼,酡红的酸梅汤贴着她月白的面颊,浮沉的糖桂花后面闪躲着那双莹然的鹤眼。
他别过视线,不敢再看她。
“听到没有?我说我现在,有一点,想跟你谈恋爱了。”
“听到了。”
“你能等等我吗?再等我一段时间,我需要再确认一下。”
“好。”
玫瑰始觉惴惴不安,他反应这么平淡,是不是……
“你还喜欢我吗?”
“哪儿的话。”陈慰答应时喉结上下滚动,他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现在答应我,我能把你摁在这里亲。”
玫瑰被唬得乖乖坐了回去,噤声不敢讲话了。
陈慰勾勾嘴角,克制着说:“但我不能,因为你说,你还要考虑考虑,我要小心克制,再三确定,怕它是一场空欢喜。”
“阿慰,”玫瑰心里替他觉得酸酸的,“要不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吧。”
“有选择的话,”陈慰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躁动’的情绪,但他只是拍了拍玫瑰的脑袋,说:“我希望,是你主动选择的我。”
两人在一起静默着坐了好久,他没说话,思绪杂芜,缠成一裹线球,项目上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此刻阳光煦暖,陈慰眯起眼睛,有点犯困。
她也没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啜饮着酸梅汤。
“阿慰。”她突然开口,他懒懒地应一声,“在呢。”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随便转转。”
“哦——”陈慰双手盖在脸上,使劲儿两搓,把困意搓醒,随后站起来向玫瑰伸出右手道:“走吧,玫大小姐。”
玫瑰把握过酸梅汤的手交握上去,冰得陈慰缩了一下,但他没放手,而是牢牢握定,一用力,将玫瑰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旋即分开,心脏有如过电。
他们去了好吃街,去地下商场抓娃娃,走南滨路,吹吹江风,看了夜景。
抓娃娃之前,玫瑰眼睛贴在娃娃机的玻璃壁上,又羡慕又困惑地说:“我小时候运气好,阿爸帮我抓,一抓一个准,堆了一床的娃娃。怎么现在运气这么差?一次都没抓起来过?”
“因为你傻。”
玫瑰不服,“抓娃娃这事也看天分吗?不是凭运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