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花瓣离开花朵(第四节)(1 / 2)
(四初心怎能忘记
这场雨一直下了好几天,老蒲就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多少天。雨终于停了,天放晴。按照此前钱鑫主任给老蒲发来的报名登记表上显示,《西部城市报》入职考试应该就在3天后,老蒲还有一天整理情绪,两天准备。对此,老蒲还给赵老师打过电话,赵老师支持考入报社。至于佟晓卓已经顺利毕业回到长沙的事情,他尽量不去想,就算是和佟晓卓也聊过几次qq,聊着她所谓的前男友好几次来找她复合,这两天要翻看她的手机聊天记录。佟晓卓特意电话嘱咐老蒲不要在qq里提那晚两人的事,就连自己的“大姨妈”来了,也专门打电话向老蒲汇报了一声。又聊到办理签证去德国的事,老蒲也是尽量压着自己的情绪,以鼓励为主。老蒲打趣说212年是世界末日,祝她一路顺风即可,去混一张船票回来[1],自己这种人就不上船去占位子了。
三天后,老蒲骑着电瓶车准时来到西部报业集团的大门口,这是cd市繁华地段,车来车往,商业气氛浓郁。进入武警站岗的大门,过了一道安检,才正式进入报业集团内部。跟着指引上四楼,就是《西部城市报》的编辑部了,然而走廊里竟然排起了长队,都是来参加考试的啊。
大家互不认识,相互攀谈起来。左边一哥们说:“我来自《潮流》杂志社来着,我叫张朝岳,那个字念chao,不念zhao。你呢?”
老蒲心不在焉地答道:“叫我老蒲就行,笔名。”想了想,总不能说自己是修车的吧?好在老蒲反应快:“我是网站的摄影博主。”
“看来报社找了不少人来考试啊!这么缺人?”
“肯定有大动作。”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答道。
“是啊,你看,电视台、杂志社、电台、网站,甚至其他竞争报刊的同行都挖过来考试了,就是没有应届毕业生,这盘动作不小。”张朝岳左顾右盼着,仿佛这儿的人他都认识似的。
眼镜女笑道:“上次那校园招聘,应届毕业生全在社会新闻实习呢!这里是行业新闻版块,哪能一样!”
“对啊,行业新闻。你是摄影博主,该去摄影部啊,好像那边不缺人吧?”张朝岳笑着问老蒲。
老蒲不太想搭理他,回了句:“谁知道呢。”
“那你可能会去数码行业跑口子吧。”眼镜女答道。
行业?这个老蒲知道。行业新闻?这又是什么?跑口子又是什么?老蒲寻思着。看来此次入职考试竞争对手不少,而且个个都很强,看年龄都在3岁左右了,似乎是业内精英。老蒲的自信心被打击了一半,如果这次考不上,那就又得回去干以前的老本行——虽然不一定非要证明给佟晓卓看,人家走都走了,至少自己希望渺茫吧。
“门口来考试的!安静!”突然不知从哪个办公室传出一阵呵斥,“要准备就好好准备,你们不上班,别人还上班呢!安静!”
众人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报社的考场纪律还是和学生时代一样。老蒲进场坐下,会议室专门放置了一排排桌子椅子,每两人之间被拉开,形成一个空位,并由考场提供文具。试卷发下后,老蒲特地先看了一下最后一道题,是根据一大堆的采访和现有文字资料写新闻报道。
这个对老蒲来说不难,他舒了一口气。返回前面的小题,很常规:国家政策解读、新闻业务知识、汉语言表达准确度测试,时间2小时。老蒲按照自己的理解,奋笔疾书,1小时4分钟交了卷。最后一道题他用的是最常规的“倒金字塔”结构,这样写最不容易出错。
交卷后老蒲从电梯下楼,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佟晓卓发了一条qq留言:“已交卷,勿念。”最近老蒲一改以前唠叨的作风,发文字颇为简洁。佟晓卓的回复也如出一辙:“祝好运!”这些日子两人的交流不多,老蒲还是一如既往地更新微博,只是不再发川藏线内容了,都是摄影知识分享啥的。佟晓卓也是如此,都是分享和闺蜜又吃了啥,两人时不时相互点个赞,再平常不过。
正这时,突然身后有人叫:“老蒲!”老蒲回头一看,是刚刚考试前那个话痨张朝岳。他操着一口北方口音普通话,比老蒲高一个头,颇为壮实。
“考得咋样?”张朝岳问,颇有一番当年学霸的气势。
“还行,好多都忘了。”老蒲随口敷衍着。
“正常,毕竟毕业那么久了,都会忘……哦,对了!这次报社招新,是谁邀请你来考试的啊?”
记者果然是话痨,这么快就在打听消息了么?老蒲顿了顿,说道:“那谁,钱鑫主任联系的我。”
“钱主任他啊?知道了,那你有可能去汽车版。”
“考上再说吧,考不上说啥也是白搭。”
“也对。你车停在哪儿的?我去停车场了。”
“你去呗,我去门口买包烟。”
“哦!我还有,你抽一根我的!”张朝岳摸出一包软中华,抽了一支递过来。老蒲尴尬地接住,说了声谢谢,就看着张朝岳的转身去停车场了。其实老蒲的口袋里还有半包烟,那是包1块的白沙,产地湖南,最近几天才开始抽这个牌子的,以前都是1块的塔山。
他闻了闻中华,摸出打火机点上,径直去了停电瓶车的车棚。
其实老蒲在面对众多优秀竞争对手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果然以前的老本行不能丢。这个六月,老蒲收到了《中国自驾游》杂志社寄来的样刊,上面全文登载了老蒲写的318川藏线自驾攻略和部分摄影作品、手绘地图的设计版。这个地图就是当初贴在老蒲车后窗地图的原版,各个高山险关海拔数据非常详尽。老蒲有随手把自己创作的文字和摄影图片扔给杂志社和报刊的习惯,常常有编辑会向他约稿。
到家后打开电脑,就弹出好几个接单消息,其中有条是自驾约拍带队,周末两天,4千元含旅拍摄影,吃饭住宿和自己车的油费由客人分摊。老蒲更喜欢接旅拍单子,价格又高,还没有婚庆那么累,关键是还可以“套拍”很多美丽的风景回来发微博和报刊杂志。
老蒲基本已经没有把考试的事情放在心上了,他开始准备自己的拿手绝活——路书。仔细一看哪需要什么路书嘛:318国道川藏线上的新都桥,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开车去”的地方。
准备就绪后,老蒲又上路了,这次带的人是东北来的一对夫妻,以及妻子的妹妹。东北人对川西高原是好奇的,也不知道六月的气候是雨季,老蒲提前也没说,照相也似乎没有往日的激情。老蒲沉闷了很多,过二郎山的时候,直接就从隧道过去了,没有停下讲故事。
老蒲以往的习惯都是,当日就可以从成都开车直达新都桥,47公里。数月前,是为了佟晓卓和林琳提早适应高原,才在康定停留一晚。回到以前的开车作风,其实就是自己开着舒服。路上全是那次的影子,全是佟晓卓的影子,老蒲忘了吗?他怎么可能忘,包括折多山的弯道。他也会非常细心地提醒后面的客人在海拔4千米高原的注意事项,千万别大喊大叫;他这次还特意在折多山临近垭口2公里的那个弯道停车区停下,没有积雪的时候,观景台清晰可见,不再危险。客人兴奋地下车拍照,老蒲自己却站在那个弯道迎着风的地方,让高原的风肆意撕裂着自己的脸。这天过折多山是下午,没堵车,六月雪都化了,但佟晓卓在那个弯道上兴奋拍照的笑脸还没有随风化去。
到达新都桥,老蒲依然住宿上次的客栈,毕竟和老板关系熟,他每次都能拿到最低合作价。客栈老板扎西大叔看见老蒲又来了,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今晚还是给你安排的老房间,位置最好!”老蒲说:“谢了,六月的天气雨多,云厚,早上不一定看得见贡嘎雪山。”
“要去贡嘎雪山就要往甲根坝走,现在折多山到新都桥的路都修好了,大家今后来就方便了。”扎西感慨地说道。
“对啊,你这个客栈说不定还要扩建,人多到装不下。”老蒲笑道。
“现在就是新都桥镇上的路还烂,啥时候修啊?”
“应该快了吧。”
“走走走,饭快好了,喝啤酒,走!”扎西拉着老蒲就上了桌。
当晚,扎西大叔邀请老蒲喝了很多酒,直到头又隐隐作痛。老蒲踏上扎西说的那个位置最好的点位,观景台还是那个观景台,他抬了个凳子坐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是再也寻不见当初那股淡淡的薰衣草洗发水香味。
小仙独白
笨蛋老蒲最近的情绪都不高,很失落,经常跟丢了魂似的,常常发呆。本仙有时候看着也替他心里难受,但想到那晚……算了,本仙现在不想理他,老蒲已经不再是我的老蒲,他就是个修行导师而已。随他的便,他爱去哪里去哪里。他考什么报社记者,我都没跟着去,本仙就呆在笔架上,逍遥自在。这次又来新都桥,本仙是怕他开车开小差才跟过来的,他就是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样子,唉!而且我宁可挂在那个木制钥匙扣上一路摇晃。小貔貅,不要太想姐哈。
上次我师父桃树仙人说,老蒲牺牲自己,实属难得。如果我获得的修行buff没有越级增加,就说明老蒲是“偷鸡摸狗,破坏家庭”,经评估就不会加分。然而本仙确实觉得有效果,又能提升一些法力,按照师父的话来倒推回去,必然是佟晓卓和那男人并非恋人关系,那男的说了谎,那么老蒲和佟晓卓那晚的鱼水交欢则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师父上次说“食色性也”,话倒是很洒脱,本仙倒是洒脱不起来,接受不了。
不过我跟笨蛋老蒲也来过几次新都桥了,这里确实美,就是路太烂,尤其是到镇上的那段路,简直就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得翻过来,硬是要把去年吃的饭都吐出来才罢休。不错,以后我还是多多关心一下周围的人吧,比如新都桥的美景和路况,虽然这种方法提升buff不如直接从修行导师的行为品性上获取来得快,但是师父竟然说我的眼里只有我的笨蛋老蒲——还不如修行完成后,就还俗嫁给他!
呃……师父,你不要取笑徒儿嘛。
这次出行的客人已经安顿妥当,老蒲独自一人在新都桥的夜色里彷徨。新都桥号称“摄影家天堂”,然而这个夜晚云厚,没有星空。如果第二天一早也看不见日出的话,也就不是“天堂”了。的确,这一行很靠运气,老蒲已经习惯了。他常常搭上帐篷在山里一连就是两三天,等候光影的出现的绝佳时刻那一瞬间按下快门,就是一张创世佳作。回家再略微调整一下对比度,就发到图库网或者扔给杂志去赚稿费了。
像老蒲这种“追光人”并不多,毕竟很少有人能吃这个苦。但老蒲后来发现自己单独开车几百公里去山里搭帐篷太耗成本,如果能够用旅游论坛平台派送的带队机会,遇到好的光影时再拍摄一些创作,再去报刊杂志和摄影图库平台赚取稿费和版权费,不用单独再花成本拍摄,这行叫“套拍”。
可是今日老蒲明显不是来追光的,他没这个兴致。同时,天气也差劲,他太熟悉雪区的气候了。再加上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一箩筐的烦心事在他脑海里,交织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
老蒲打开手机qq,写了很长一段话,诸如“我又来到了新都桥,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之类的,想发给佟晓卓。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又恢复,然后再删除,反反复复,结果还是删除了。老蒲最终选择不发,既然人已经离开了,就不能再激起心中的涟漪。最后,他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全黑的夜,配文“我看不见前方的路,光在哪里”,发布在微博上。
正在他点击发送键的时候,微信响了。这个头像是钱鑫主任。
“你现在在哪里?”钱主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