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春楼（1 / 2）
许久，马车驶进京畿，穿过红色城门，路面顿时平坦起来。车轮碾过白石板砖，一些没压实的砖头翘了一角，在落地瞬间发出一声很轻的咕咚声，有种耳鬓摩斯般的舒适感。
一扫城外平淡的景色，京城内热闹繁华。新年刚过，还留着喜庆的底色，无处不添灯挂彩。偶尔还能听见一阵爆裂的鞭炮声，之后狗吠声起，又瞬间叫嚣成一片。
亭台楼阁立于两边，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窸窣人语从这头传到那头，街角巷尾似有吃食，升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面前已有数人排成了小队。
夏羽霓对眼前此景已颇为熟悉。但若细看细听，便会发觉这里到处充斥着一种强烈的不安。
“据说除夕那夜，那入宫献舞的花魁是个妖女啊！”
“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呢？！”
“我那小妹跟我说的，那日和她一起进宫的几个舞娘也都亲眼所见，那奇异光柱之上的人确实就是那花魁无疑啊！”
“嘘！你们这么大声议论，就不怕被捕快抓走了？”
……
夏羽霓掀开窗帘探头望去，眼神正好撞上那大声交谈的几人。其中有男女老少，正围坐在一张桌上吃东西。
路上行人往来很多，马车一时慢成了龟速。那群闲聊的人看见她，目光像被吸引了一般，大概又觉得不好意思，其中一男子竟好言开口相劝：“这位小姐好面生，此时进城，应不是京城之人，昨夜京城天象反常，这里恐怕会有大乱，还请小姐多小心一些。”
京城中人关于她的印象大多道听途说，甚至越传越邪乎。其实她常年不营业，营业吃三年，倒没几人是亲眼见过她的。不过人总是这样，对于不了解之人，要么美化，要么妖化。而她偏偏两头都占。
“多谢提醒。”夏羽霓笑答。
此时那男子的眼神从她身侧穿过。也许是看见了里面还有一名男子，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犹豫几秒，又开了个话头：
“对了，我听闻那闻名京畿的花魁魅力异常，见过她的男子无不为她倾倒，如今看来她许是妖异化身，小姐可要多当心些。”
“当心什么？”夏羽霓一时疑惑。难不成传闻中那花魁不仅斩男，还斩女？
“当心……你们家那位。”男子吞吐，眼神径直掠过她，看向里面的苏长白。
夏羽霓没敢回头看，只“噢”了一声，点点头，便放下帘子。回身坐好后，窥了眼苏长白，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薛腾忽然发话：“你多虑了，他怎么会有事呢？他可是……”
然而话说一半，他就蓦地像被封了口，只有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等马车行远了后，封嘴的法术散去，他才对游卿延道吼道：“我闭嘴，行了吧！”
却见游卿延白了他一眼，幽幽道：“不是我干的。”
薛腾气势顿减，立刻像蔫了一样，忙拉开了帘子对里面的人低头认错，还一副要扇自己耳光的架势：“大师兄，都是我多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长白也不留情面：“我看你下次还敢。”
夏羽霓盯着苏长白的侧脸，有些出神。默默猜想刚刚薛腾要说的那后半句到底是什么？他可是……苏家的首座弟子，不会轻易受蛊惑？还是，他可是有未婚妻的，本就对她疏远万分？
察觉身后异样的目光，苏长白居然回头，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尴尬悬在半空。夏羽霓抽回目光，拉起帘子吹冷风，试图冷却心情。却蓦地被那寒风冷到，猛地打了个喷嚏，终于讪讪作罢。饥饿交加，又被这一冻，顿时气虚无力。
她鼻音更重，扯着嗓子喊车外两人：“还没到呀？”
“到了到了！”薛腾回答。
果然几分钟后，马车在一座华丽的阁楼前停下，牌匾上写着“玉春楼”三个大字。
听见车马声，小厮快脚出来迎接，却见是两位负剑的白衣翩翩的少年，心生疑惑。直到见他们下了车往这边走，才热情招呼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紧接着车里又钻出一个面色更冷的白衣男子，和一个好生俊俏的姑娘。小厮神情更愣，依旧招呼：“公子，小姐这边请。”
进门后，小厮朝某处摆了摆手，叫一名小二过来提瓶献茗。大概是觉得捞不到什么生意，又出门招揽贵客去了。
晌午过后，这里已坐满了穿着华贵的宾客。他们打着茶围，交谈不断，内容大多跟彰显自己有关，面容常露出一种优越感。于是他们这一桌便显得格格不入，不时引来一些好奇观望的目光。众人看看那白衣的三个男子，又看看那女子。哪有仙门弟子上青楼，还捎一个姑娘家的？
小二沏完茶，立在他们旁边一动不动，四人与他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的动作。三个仙门弟子第一次上青楼，不知礼数正常不过。于是他们仨齐齐望向夏羽霓，指望她救场。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小二是在等着收钱呐，便将他招来。
小二目光在她和三个少年之间来回移了一下，才疑惑地走到她面前。
夏羽霓低声道：“钱记我账上。”
“小姐贵姓？”
“夏。”
“好的，夏小姐，记多少钱？”
这又问倒了她，她确实不知一般点花茶需要多少钱。于是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终于指了指远处一个穿蓝衣的男子，“那位穿蓝衣的公子花多少钱，我也花多少钱。”
“好嘞。”小二吆了一声，脸色大喜。显然那蓝衣公子给出了一个好价钱。他走到柜台处翻出一本账本，支着手指在纸上搜寻起来。来这里的女客人本就少，姓“夏”的更是几乎没听过，应该好找才对。然而就这么来回翻看了几页，却仍找不到，只好回去再次询问。
“夏小姐，您似乎没有在这里留下银两呢？”
“你在客人那里找的？”
小二疑惑地点点头。
夏羽霓局促一笑：“在艺妓那里找。”
小二呆滞几秒，终于神情大惊，行了个大礼赔笑道：“多有得罪姑娘！”
夏羽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交代道：“把招牌都上了。”
小二又迟疑：“诸位还打茶围吗？”
“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