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 其一（1 / 2）

山雪封路，一白千里，鸟雀俱静，枯枝倾颓，人迹无踪，唯有一蓑衣客山中拄杖，踽踽独行。身后忽来老者之声，回荡在山间，震落几层积雪：“霍少侠，大雪封山，此时前行不得呀！快随老朽回去，待过些时日再走吧。”

霍怀恩回身望去，老者胡须上都结了一层冰晶，须发皆是白上覆白，倒有些诗意了。霍怀恩呵出一口寒气，连连往回走几步，关切道：“谢叔，你怎么出来了？”

老者听到这话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责怪道：“我知少侠你心急，但怎么不听劝，如果不是我睡眠轻，那肯定不晓得你偷摸溜走，等明年再见你就是雪化后的尸体一具了。”

自打十几日前霍怀恩救下谢叔受伤的小孙女，老者就以感恩与大雪为由头，硬生生挽留霍怀恩住了许多日，然霍怀恩此行是为求药，父亲身体欠佳，他实在是耽误不得了，若非是怕伤了谢叔的好心与热情，他也不会选择这个办法离开。

“谢叔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霍怀恩歉疚的解释道。

谢叔看他神情坚定，自知他心意已决，只叹了一声，几步走到霍怀恩前头说：“霍少侠跟我走吧，这大雪天没个领路人不得行哦。”

霍怀恩心中感激，但随即说到：“小镜儿怎么办？”

谢叔安慰道：“我就晓得你会问，小镜儿有邻家婶子照顾，你且放心。”

霍怀恩这才安心随着谢叔走，他本就是不多话的人物，一路上严寒崎岖，路况不清，哪怕是他为习武之人，也走得有些艰难。倒是谢叔健步如飞，一路上絮絮叨叨，他只说：“蜀州难得这样大的雪，今年要去蜀州城的路更难了。希望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与蜀州二家的生意好做些。”

霍怀恩一听连忙问到：“蜀州二家？”

说到这些谢叔也来了兴致：“当然是安汉沐家和陵州开家啦，这两家独守一方，势头正盛，虽说是武林人士，但当地官府都和他们往来匪浅嘞。”

事实上，霍怀恩此行就是为了拜访沐家和开家，这两位宗主各自掌握了不少天材地宝，正巧有几位药材有求于他们，于是他问道：“谢叔，不瞒你说，我此行便是有求于两位宗主。”

“什么？”谢叔一向平缓的声音忽的急促了些，“你要去见两位宗主？”

“这，有什么不妥吗？”霍怀恩有些疑惑。

谢叔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才说：“倒也不是，只是沐宗主的金缕阁平时少有开门，整个楼阁防得连只苍蝇都进不了，长期有弟子在外墙巡视把守不说，更有人道沐宗主性情古怪，旁人接近不得，霍少侠要见他可就难咯。”

霍怀恩垂头看着一片寒意的地面，沉默了半晌终于决定道：“那请谢叔领我先往陵州走吧。”

谢叔赞同点头：“开宗主脾性沉静，虽不知霍少侠此行目的为何，但若是有开宗主助力，应当更稳妥些。”

霍怀恩反复谢过谢叔，随即便沉浸于蜀州群山的沧寒之中，蜀道艰难，再大雪堆积，每一步都更费力，愈向高处走山路愈险峻，走到雪更深处只觉自己严寒刺骨，皮肤皲裂，衣衫寒凉如铁，唯有谢叔面色不改，想是常年居于此处，早就习惯此情境。好在谢叔熟悉旧路，而霍怀恩体力尚好，这才不过一日就下了山，谢叔亲手将自己准备的干粮递给了霍怀恩，不待他推辞，便匆匆离开了。霍怀恩脸上稍微带着些浅浅的笑意，看着谢叔隐在山林之间，这才转身走了几步，却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山中传来：“即墨霍怀恩是也不是？”

霍怀恩停住脚步，当即辨出是谢叔的声音，忽然明白此行已遇高人，也解释了谢叔异于常人之处，而当初自己却故意隐瞒姓名，这反倒不显尊重，他双手抱拳道：“正是在下，没想到谢叔竟是隐于山间的高人，此前晚辈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一阵明朗的笑声划破四野，那声音接着道：“霍少侠只身除四怪，纵马灭罡风寨，绝境中一剑毙命魔教右护法沈云鹤，桩桩件件哪里称得上我一声高人。只是前路未知，老朽姑且提醒一声，切勿锋芒太盛，事事独行，江湖不是以一人之力可敌的。”

“多谢前辈告诫，”霍怀恩道，“怀恩谨记。”

谢叔似乎很是满意，他道：“比你那刺头老爹顺眼，我看好你，蜀州之事若有需要再来寻我。”

“晚辈认识家父？”霍怀恩抬头询问。

只闻山中声音淡去：“不可说，不可说，你往北走三里地，我留了两匹宝马在小筑之中，可借你一用，快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