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1 / 1）
二月初八，我带着桃仁和潘凤鸣，以及王爷给派的侍卫家丁，启程回京都。这一次要求轻车简从，主要也是怕路途遥远，遇到打劫之类的。毕竟，说到底，我不过是官员的家眷，还达不到南粤王知会各地官府一路照顾的程度。何况离开南粤往北，南粤王的影响力有限，南岭巨大的山阻隔了南粤和中原的信息，南粤王在中原人印象里，不过是一个偏于一隅的藩王。我这次出行，就打扮得非常简朴，而且随行也没有太多的行李，基本上只有路途不断往北所需要的厚衣服，和很少的一些日常用品，至于大部分如云给准备的日用品和王爷的赏赐，还有我这些年攒的家底，则全部跟着南粤王的上半年节敬，由官兵护送随后出发抵京。大周的京官俸禄有限，各地府衙尤其是分封的王爷，都会半年一次，给朝廷进贡的同时，给各个府衙出发。年初这次，因为北方还是天寒地冻，所以会比入秋的那次启程稍微早一点。粤国公现在常驻在京都，自然，南粤王会增派人手，带更多的物品给他，毕竟，故乡的土产，对刘杨才是最好的安慰。
本来我的安排是桃仁和桂枝跟着王府的节敬大队，杏仁凤鸣跟着我，一来杏仁比较缜密周全，二来桃仁更会张罗人际，适合与桂枝一起打点王府的大队人马。但是，年前，刘杨派了柯秦带了问候书信回王府，柯秦作为此次的侍卫队长也会一起回京，想到桃仁和他的情谊，我便更换了桃仁和杏仁的安排。
出发这日，如云哭得梨花带雨，毕竟，此去京都，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我与如云一起这三年，已经成为了至亲骨肉，我们母亲早亡，唯一的兄弟如风也病逝，只有父亲夏侯松原，大家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互相利用。而如云在王府也是举步维艰，虽然她有王妃的名义，也有王爷的敬重和爱护，甚至还有两个小王子作为后半生的依靠，但是，她在王府没有知心人，连王爷也是家族利益的紧密合作伙伴。他们甚至为了迷惑王府里和羊城中官家的细作，假装不和，每月只有初一十五才同房。男人总归是现实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在意儿女情长，甚至还觉得自己无比高尚，聪明绝顶，卧薪尝胆。而夜夜笙歌的刘畅，又哪里会觉得，独守空闺的如云做过什么牺牲呢？不是给了你荣华富贵，王妃的礼遇和和阖府的尊重。
我拍拍如云的手，“长姐你保重，我这就去了，万望珍重身体，不要挂念我，我会经常写信的。”说完，重重的捏了捏如云，压低了声音，“如云你务必想想我曾经说的话，保重自己。”
如云抬起一双泪眼，眼中都是希望，“我晓得了，如雨你也是。”
王府的姬妾恐怕只有覃红玉一个人是真的舍不得我走，她自从来到王府，完全就是笼中鸟，王爷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毕竟是异域女子，粗俗豪迈，刘畅对女人的爱好，还是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王妃是雍容华贵，大方优雅的，小妾是魅惑妖冶的，对于覃红玉这种英姿飒爽的类型，完全没有兴趣，只不过，因为苗疆土司的关系，给个侧妃的名分，新鲜了没几天，便丢下了。礼遇是有的，份利是不缺的，但是，也仅限于此。从前，刘杨在的时候，覃红玉尚能和我一起，由刘杨陪着出门玩，自从刘杨进京，我也失了四处闲逛的兴趣，除了去义学读书，平时很少出门。自然也很少与覃红玉玩耍，只是每五日会去马场骑马，和覃红玉学学马术。王府的马场已经搬去了粤国公府，覃红玉虽然搬去了后院，但是，每天必去马场骑马。
“如雨，你要保重，这个马鞭是我爹爹临别赠我的，有苗疆土司印记，我反正是出不去外面了，你此去京都，路途遥远，如果遇到什么情况，在湖广的苗疆地面，这个马鞭或许有用。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宝物，就把这个送你，他日你骑马时，还能想起我这个姐姐。”覃红玉红了眼圈，万分不舍的拉着我。
我接了马鞭，“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放心吧，我到了就会捎信回来的。我不在王府了，你有时间也可以到正院去陪陪王妃，她为人宽厚，定会很喜欢你的。”我抱了抱红玉，塞了一个信封在她袖子里，低声嘱咐她，“王府下人多势利，该打赏时候，就多赏赐一星半点，马上就态度好很多，这些银票你收好慢慢用。”覃红玉虽然贵为侧妃，但是也是靠王府份利过日子的，她爹爹并没有给她陪嫁太多产业，因此她在王府姬妾中，属于手头不宽裕的。加上苗疆女子，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经常在府中吃亏，尤其在后院，聚集着各类鸡飞狗跳的女人，为了争宠，使用了各种技俩。也就是我看宫斗剧看得多，不然，这两年后院那些鸡飞狗跳的争宠戏码，一定能刷新我的认知。
和如云依依惜别，坐着马车出了羊城。此去京都，前途未卜，我也有点茫然，心中完全不似这几年在南粤，无论多浑浑噩噩，总归心是安定的，因为我知道如云一定会护着我，一定是爱我的。京都，我才真是举目无亲。所谓的父亲，即便是当年在京都时，也不过是一个符号，年节行礼时候，远远的磕个头。我这个侍郎府三小姐，是惯常的不得宠，之前是年纪幼小，万事轮不到我出头，卖乖耍宝也不会，后来，如云走后，又一直缠绵病榻。杏仁曾经告诉过我，我生病的三年，父亲竟然只是派了医生来看，从未探望过我。去请林夫人的兄长，林子但来诊治，就已经是他做得最看重我是一件事情。想来这个夏侯如雨之前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所以，如云生子道贺，家中竟然派一个身体孱弱的十岁孩子，还大言不惭是因为和如云是亲生姐妹，关系好。更有甚者，路上遇袭，父亲也毫不关心，甚至住在南粤王府三年，都只是和如云通信，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写给我。三言两语，就安排我的去留。这个父亲，就是把女儿当作棋子，现在我已经十三岁，豆蔻年华，适合送去京都，找人婚配，以满足他的政治需求。我心里默默的鄙夷这个男人，但是，又不可能真的自己独立自主。回京都真是希望能晚一天是一天。于是，我吩咐柯秦，不用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即可。毕竟，我们几个女眷，此生再来南粤的机会几乎为零，何不趁此机会，沿途游玩一下，遍尝美食，看看美景。等到了京都，我便要被关在侍郎府中，一年恐怕难得有机会出门，更不要说出京都。
柯秦自是没有意见，他本来就是跟刘杨的，此次回南粤送年货，刘杨并没有给他归期，左右京都无事，他也乐得缓缓而行。一天走个三五十里，看见舒服一点的客栈，就停留。我们这些人马，走了几日，还在南粤境内。南粤境内自然是最舒服的，沿途官员都认识柯秦，自然各处打点舒适。
总算到了韶关，这里是南粤的门户，再往北，便进入南岭的核心山区，大瑶山，这一片山连山，几乎都是山路，一条官道之后，便无其他路可走。韶关有个著名的丹霞山，还有很著名的南华寺，是禅宗的祖庭，当初六祖慧能便是在此处。柯秦本以为我会想游玩，但是，见我全无兴趣，还有点诧异。
“走了这些日子，天天坐车，我也腻了，不如，进山之后，我改骑马。”我懒得解释，其实是丹霞山，南华寺，我以前旅游来了无数次，还经常开会在韶关，实在不想看古代它啥样子。
尹健羽已经把马车换了走山路的轮子，一路上的马匹和马车，都是他负责，和驿站的马夫选了好的草料，也都准备妥当。我们就要进山了。
山上的官道只有一条，虽然转来转去，倒是不容易迷路，马车不过一辆，坐着桃仁和我，其他人都是骑马，倒是轻车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