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梦里 你从哪里学的(1 / 2)
他是一棵树。
是树都会发芽的。
发芽……
嗯, 发芽。
桑寻坐在车里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到底发什么芽, 接个吻就发芽了, 那上个床不得……
上……桑寻咳嗽了声, 偏过头看车窗外。
周叔开车, 景春坐在桑寻旁边,他往后视镜里瞥了两眼,看到一个拘谨、一个别扭, 就知道这两个人八成是又闹了矛盾。
周叔觉得费解,这俩人明明以前关系一般,但在一起倒是和和气气挺友好的, 倒是最近明显关系亲近很多,却总是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他把音乐打开,体贴地把挡板升了上去,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景春侧头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没忍住, 拉了拉他的手。
她每次拉他的手的时候,他都下意识反扣住, 景春有点喜欢这种小动作。
她捏着他的手玩了一会儿, 这才小声说:“没有骗你, 也不是故意搪塞你,是我觉得这件事真的有必要让你知道。”
车窗外人来人往,衍城老城区多,白天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到了晚上霓虹亮起来,才会有一点现代繁华的样子。
但桑寻很少注意过, 他始终对这个世界抱有一种疏离感,好像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不是没有渴望过父母的爱,但没有似乎也没关系。
也不是真的喜爱孤独,但不热闹也没有关系。
从小到大,景春就像个影子一样,一直在他身边,高兴了不高兴她都在旁边,虽然两个人真正的交集并不多,可有时候也觉得有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慰藉。
只是突然有一天两个人就变得熟悉了起来。
但这个世界也因为她,开始变得他不太认识了。
他有片刻的出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倒是突然想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很久没有出现了。
以前他因为脑子里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而常常觉得精神出问题。
现在更甚。
但他竟然情绪还算平稳,他努力消化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她:“发芽了会怎么样呢?”
景春没敢直接回答,只是问了句:“你喜欢小孩吗?小朋友。”
桑寻小时候就没见过几个同龄人,长大了没有亲戚家人,自然也没机会近距离接触什么小孩,唯一算得上近距离接触的,大概就是景春了。
她小时候挺可爱的,说话慢吞吞,做事也懒洋洋,那时候她爸妈就经常不在家,然后托付在他家里,她坐在客厅看电视,经常睡得乱七八糟的,小小一团,一点也不讨厌。
“还行。”他说。
景春试探着说:“你以前其实有个女儿,特别可爱,漂漂亮亮的,你很喜欢她。”
桑寻:“……”
他今天只剩沉默了。
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自己的少年期都还没过去多远,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你有个女儿。
景春笑了笑:“当然,你不记得了,这些其实也没必要告诉你,但是……我怕你突然要是再生一个,你会难以接受。虽然你是个人,但是你的灵体是扶桑的,本体就在不周山,如果哪天灵体觉醒,你甚至可以直接调用本源之力……”
桑寻沉默听着,忽然瞳孔颤了颤,反应过来:“谁……谁生?”
他迷茫地看着她,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景春今天把富贵儿锁家里了,因为陌生的地方,带着它不太方便,人间虽然很久没有神迹了,但也不是毫无能人,万一被发现,后患无穷。
桑寻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灵体暴涨,但毫无苏醒的痕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现在觉得幸好它不在,不然这会儿能出来笑桑寻笑上半分钟。
景春看着他,缓缓握紧他的手,她知道,对于人类来说,孩子是只存在于子宫的产物。
而他是没有的。
但就像同样是地球的生物,除了胎生还有蛋生……
人和神作为不同的种族,他一时不能理解和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和任何人在一起可能都不用担心这件事,唯独她,随时都可能会出事,而且明显已经有灵体乱长的迹象了。
她不告诉他,跟人类雄性欺骗小姑娘有什么区别。
“我真的很不想给你灌输一些你完全接受不了的东西,等你自己灵体恢复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尤其需要发生点什么,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景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企图靠这种略带温情的安抚方式缓解他的情绪。
桑寻本来觉得一只鸟当着他的面浑身冒火的样子他都已经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呢?
上次富贵儿说他易受孕体质,他虽然震惊和迷惑,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放在心里。
因为怎么看,好像自己都不具备这个功能。
而且那只鸟显然嘴欠,一副开玩笑没下限的样子。
后来景春告诉他,神族很难孕育,他就觉得是那只鸟开玩笑。
但大概景春给他灌输的反常识的东西太多了,他竟然开始真的思考生孩子这件事了。
“所以发芽会生孩子?”桑寻努力理清这个逻辑。
景春摇摇头:“也不完全是,树木发芽生长是本能,春风一吹,温度和湿度适宜,草木就开始发芽。你是有灵智的神树,会遵循基本的规律,但也可以不受影响。”
树生子……是开花、结果吗?桑寻默默想。
但有灵智的神树,也要开花结果吗?
花……需要授粉吧!
难不成是她,给他授粉?
太荒谬了,这真的太荒谬了。
景春看他满脸迷茫,真的都开始不忍心了。
她说:“扶桑是春神用自己肋骨打造,又亲手种出来的,它的存在本来就是合着春神的心意长出来,含着春神的期许。而草木生来就受春神影响,你现在灵体沉睡,相当于本能占上风,但凡和你谈恋爱的是别人都可能不用担心,但我就是春神,而你本能喜欢我,所以我靠近你,你的灵体就开始肆意乱长。”
所以他那点心思,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藏无可藏?
“你的灵体养了这么多年,虽然还没有觉醒的征兆,但到底力量恢复了不少,我是怕太过火,你的灵体可能自动借调你的本源之力,但你现在又没有办法自控,很容易出现外化症状。”
桑寻“嗯?”了声:“外化?”
“就是你的□□长出树的特征。”景春捏了捏他的头发,“比如头上开朵小花。”
她又伸手捏捏他后颈的颈椎:“比如从这里长出枝干。”
枝干是树的脊梁。
景春最后握住他的手,捋了下他的指节:“你那天说你手指很难受,我就在想,末梢神经会不会刺破你的指尖长出枝叶来。”
桑寻:“……”
感觉,挺丑的。
他沉默片刻:“会死吗?”
景春摇头:“那倒不会,怎么会死呢!”
“那会怎么样?”桑寻不解。
“就是……”景春额头都要冒汗,感觉自己真的跟个负心人一样,“就是你可能会怀孕,生孩子,生出宝宝。”
桑寻:“……”
他觉得他需要去看精神科医生。
他抬手摸了摸她,先是摸头发,然后抚摸她的脸、脖子、肩膀,最后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瘦瘦的,像是没有骨头,肌肤像绸缎。
重要的是,是温热的,真实的,存在的。
她是个存在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孤单了,于是臆想出来一个人在身边,所以她才会天马行空语不惊人死不休。
“怎么生?”他的心定了定,很认真问她。
只要她能给他一个可以相信的解释,他就愿意相信。
“也不一定,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景春也很苦恼,“富贵儿说扶桑有子的时候,会变得特别感性脆弱,神力会忽上忽下不稳,然后到了后来,灵体只能缩回本体上,只能幻化出人形,或者把部分枝干肢体化这样。”
只有那时候,他更像树一些。
“他的宝宝最开始就像个果实结在树上,但自从果子成型的时候,他的一部分枝干就会像筑巢一样把果子包裹起来,慢慢的,包裹得越来越严密,到最后谁都看不见,就像长在了扶桑的身体里,所以孩子要出生的时候,他就很痛……”
景春看着扶桑拧得越来越紧的眉毛,沉默了片刻:“就像从胎盘里剥离……那样。”
桑寻也沉默了,过了会儿,似乎是消化完了:“哦。”
“他们怎么……□□?”桑寻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词并不大合适,“授粉?”
景春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虽然很不应该,但她还是没能压住唇角,只好俯下身,压抑而克制地笑了十几秒,然后才直起身:“都可以,魂交,神交,肢体接触……”景春凑近他,轻声说,“我可以进到你的识海里去,就像是住在你的快感神经上,你会很舒服的……”
桑寻顿时捂住她的嘴:“好了……我知道了。”
景春笑了笑,像她这种活得久了的,就是没皮没脸不害臊一些。
说完,桑寻别过头,努力看窗外,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景春也看了看车窗外,秋日萧瑟,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她不太喜欢冬天。
衍城其实挺好的,古朴的建筑,街道两侧的大树长得笔直参天,枝干粗壮,存在很多年了。
她把神识放出去,嗅了嗅城市绿植的味道,空气有潮湿的水汽,像是要下雨了。
然后出神着,就听见桑寻又说了句:“我不知道你说的,但我可能更喜欢肢体接触,我希望和你拥抱、亲吻。”
甚至……
景春回过神:“啊?哦,我没有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