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愫暗生(1)(1 / 2)
午后,刚下过一场雨。
阳光被水汽过滤成温润的鹅蛋黄色,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草木和泥土芬芳,因突如其来的骤雨而噤声的夏蝉又重新呱噪起来。
秦咸醒来后,在阿秀三天三夜的仔细照料下,稍有知觉的胸腔和左手疼痛感已减轻了许多。
那些“梦里”不甚连贯的细节和人物,在她白天几乎寸步不离的陪伴和讲述下,也梳理得脉络清晰与通顺了。
这个女孩不但温柔、善良,也足够地聪明和识趣,这让完全无法自理的秦咸免去了许多尴尬和不安。
她还会偷偷地趁秦咸熟睡的时候,怜爱地握起他的手,指腹轻柔地摩挲他手上的每一处。
她的手柔软、细腻。
秦咸很多时候其实只是在假睡。
这种被女孩子怜爱和抚触的感觉,二十多年来,他从未体验过,阿秀的温存,如骀荡怡人的春风般,吹皱了他这一池仿佛万年不化的绿水,漾起层层清涟。
偶尔,他也会不自禁地合拢手指,轻握阿秀的手,阿秀因娇羞而迅速变得温热的手心,以及那不易察觉的震颤,竟能清晰地被他感受到。
这是因爱而生的敏感吗?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内,勃勃跳动的心脏,和血管里翻涌流动的血液,甚至是早已失去知觉的残躯,都仿佛得到了回应。
生命在萌芽。
爱念在滋长。
……
一把稚嫩而怯懦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
“阿……阿哥阿姐,我叫阿秀,跟爹爹刚搬来这里,爹爹要去城里跑货了,让我跟你们一起玩,等他干完活回来,我……”
正玩泥珠子的孩子们抬起头,一个头扎羊角辫,穿着浅赭色碎花布衣的小女孩就站在他们身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手紧紧抓着两侧的衣角,脸上涨得通红,显是这一句话也已经鼓足了她所有的勇气。
个子最高的二铁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起开一边,别挡着我们玩弹球!”
阿秀被推得踉踉跄跄地往后倒了几步,被趴在地上睡觉的大黄狗绊倒在地上,大黄狗受惊跳起,龇牙朝阿秀凶狠地吠了几声。
阿秀吓得哇哇大哭,却又不敢动弹。
旁边的孩子们却笑得满地打滚,笑得最开心最大声的那个,正是秦咸。
此后阿秀便成了孩子们每日嘲笑欺负的对象。
那一年,阿秀六岁,秦咸九岁。
阿秀父女是跟随商队从幽州搬来的,她的母亲在生下阿秀后便跟着一个参客跑了,阿秀爹爹白天进城跑货的时候,她只能自己一个在村里玩。
有次要跑的货实在太多,阿秀爹爹一整日也回不来,她又不敢去村里的其他邻居家吃饭,晚上饿着肚子在黑漆漆的屋里,害怕地缩在床角拢住薄棉被委屈地哭。
半夜里起风,破旧的门窗咿呀作响,屋内唯一的烛火也被吹灭,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黑暗吞没了,阿秀既饿又怕,紧紧地抱住被子抖成一团。
这时屋里的蜡烛突然被点亮了,门窗的栓塞也被捎上,让人惊恐的怪声消失了。
阿秀瑟瑟地在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见到一个背着手的男孩笑嘻嘻地站在烛火旁,正看着她。
是秦咸。
他把手从背后伸出来,向阿秀的方向递过去,是一碗菜汤,还有个大馒头。
阿秀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这一次,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哭。
秦咸把汤和馒头都放到桌上,转身就要打开门走出去。
“秦……咸哥哥,我害怕,能不能等我吃完了才回家?”阿秀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她搬来横溪村快一年后的第一个要求。
秦咸点点头,拉出一张凳子坐了下去。
阿秀跳下床,冲到桌子边,抓起馒头大口地啃着,啃得噎住了,才捧起菜汤咕嘟咕嘟地喝。
秦咸就这样看着她吃,一言不发。
终于吃完了,阿秀伸手抹了一下嘴巴,又把碗拿到屋里的小水缸边洗干净了,用抹布小心地擦干,双手捧着端到秦咸面前,小声地说:“谢谢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