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狐朋狗友(1 / 2)
薛宅起火了,纪浔此刻如何?苏叶便是望眼欲穿,也没有在四下逃窜的人流中找到纪浔的身影。
有些神慌地瘫坐在马车里,苏叶心下只觉乱成一团,左右思忖着找不到对策,是不是该回去救他?一段时间下来,苏叶也得承认纪浔机巧,碰到问题也似乎总能迎刃而解,但眼下火势凶猛,人多混杂,纪浔那身子骨即便有点三脚猫的防身功夫,也是花拳绣腿,恐难以应付这突然的火灾。
心下一横,苏叶挽了挽袖子,便欲下车折返去救人,怎料刚一掀开车帘,就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扑回了车内。
此刻纪浔一改往日气定神闲的模样,难得的有些慌乱之态,压在苏叶身上大口喘着粗气,愣是压得苏叶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苏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却见身上之人似是稳了心神,手臂支着两侧坐起了身,并伸手抄着苏叶的臂膀将她也拉了起来。纪浔此时气息依旧有些重,从马车的箱里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几缕碎发也被打湿,蜿蜒着贴在额角。苏叶坐起身,就有些焦急地抓着纪浔肩膀仔细检查着,左看右看愣是没见有什么刀伤火燎,这才放下心来。
苏叶刚想开口,便见纪浔伸出手指抵上她的嘴唇,“先等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说罢,纪浔便伸出手吩咐候在外面的车夫启程。
放下帘子,纪浔重新坐回车里,苏叶也是刚觉得暂时松了一口气,便听车外传来厉喝:“车上什么人,夜半出行?”
纪浔示意苏叶噤声,只凑近窗口的缝隙窥向外面,随后转头用口型向苏叶说道:“是兵卫。”
车夫客客气气地向兵卫们解释道:“只是官人家的公子去楼里吃了酒夜归,劳烦几位大人行个方便。”说罢,从袖子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领头的几个兵卫手里。
“官人家的公子?那算他倒霉,今夜出了事,户部官员家走了水,人也被刺死在了房里,京安城有人夜袭官员,还敢声势浩大地放火,我们奉命稽查此事,车里的人赶紧出来!”那领头的兵一把推开了车夫殷切递来的银子,语气尽是不屑。
薛明海被杀?车内的苏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裂开,这情况变化未免过快,她忧恐地深深望了眼纪浔。
车夫看向兵士,也似了然,正了正色,便提高了音量,“这车上坐的是镇国大将军府上的公子,不知几位大人是哪个部的兵?”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了将军府的令牌。
苏叶在车内仔细听着,本以为搬出了将军府,便会通融她们离开,怎料领头的兵卫只扯着嗓子叫嚷:“将军府?户部的官员遇刺,我们奉左相之命,行特令搜查巡视,定会捉住作乱之人,还望将军府的小公子尽、力、配、合、啊!”最后还一字一顿地拖长了尾音。
苏叶心道不妙,这伙人定是不会放过她们了,此刻二人的衣着状态若被瞧见,虽是不至有什么生命危险,但以着左相的规矩,定是会被缉拿,只怕后续她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会被人抢先掐断,甚至这薛明海遇刺一事,保不齐也会被栽赃到她们头上,左右思忖之下,苏叶心下一横,翻开了车内的锦箱。
纪浔这边,心下也想着计策,只是自己还好,绝不能让他们发现苏叶,若是被人看到自己和苏叶二人穿成这样在薛宅附近,怕是计划都要被打乱。纪浔盘算着,若是兵士强行掀帘,便冲出去和他们胡乱比划几下,后面解释说喝酒喝醉了便了事即可,反正深夜吃酒闹事,也符合他的人设。这么想着,纪浔便抬手欲起身。
却见眼前忽地拢过一扇锦衣,身侧之人忽然起身,一把拦腰将自己抱住,随即便扑坐在自己怀里。纪浔讶然,狭长的眼睛此刻惊恐地瞪着,眸中瞳孔微颤,竟是破天荒地被眼前的状况惊得僵在了原地。
只见苏叶此时摘下发冠,长长的青丝宛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脖颈的衣衫褪到锁骨处,露出细白的肩膀,此时靠坐在纪浔怀里,身后披了纪浔那件竹叶青的长衫,将二人的衣衫遮挡。从背后看去,似是美人香肩半露,未着寸缕,与情人相对缠绵而拥的香艳场景。
而彼时车外的兵士们已无心和车夫对峙,不耐烦似的粗暴地掀开了车帘,便见车内一片旖旎之色。美人青丝如墨,听见声响似是吓得花容失色,回眸露出小半张侧脸,还软声细语地娇哼两下,抬手轻抚上了男人的面庞。而男人此时居中端坐车内,狭长的眸底闪过愠色,与领头兵卫目光对视的时候,还似是守护猎物般的,在青衣欲遮还休之下,抬手将怀中的美人搂得更紧,低沉着声音道:“兵卫大人,非礼勿视啊。”
领头的兵卫被惊起了一身寒颤,便匆匆放下了车帘,站远了两步,定了定神,又好似要在手下面前找回面子般,轻哼了两声,语气不屑道:“早听闻将军府上的公子是个风流纨绔,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说罢便嘴里轻蔑地骂着些不干不净的词,带着手下的人走开了。
苏叶其实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她料想纪浔定能很快反应过来,配合自己见机行事的,却怎料这人竟还强行加戏,擅作主张地搂紧了她。本来她以男子的身份,稍微露半个肩膀,也不至有伤风化,更不会将女子身份暴露,原本也只是隔着一拳距离的靠坐,只做出从外面看似亲昵的动作即可,她只等着结束之后随便编个理由跟纪浔蒙骗过去的。谁知道这纪浔在竹叶青的外衫披盖之下突然将她搂得极紧,导致她听着胸膛里那颗心脏咯噔咯噔震铄有力的跳动,竟扰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乱了节拍。
听见兵卫们逐渐走远的脚步声,苏叶僵着的身体突然卸下了防备软了下去,她今夜确实有些疲惫了,只觉头重身子轻,却是怀抱着她的人也半晌无言,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使劲推了推纪浔才从怀中挣脱出来。
苏叶轻松地将脖颈处的衣领调正理好,又从袖口掏出一枚镶金碎玉发簪,三下五下便将垂落的长发在头顶理了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对着车厢里的铜镜左看右看,似是满意般地点了点头,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身侧之人。
纪浔此刻目不转睛地望向苏叶,眸子里的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苏叶伸出手在纪浔面前晃了晃,却被对方猛地擒住,手劲有些大,苏叶吃痛似的闷哼一声。
纪浔闻声又忽地放开了手,只是沉了沉面色,半晌才好似艰难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
苏叶心下了然,这段功夫她心里早已编好了瞎话,一边默念着父亲不要怪孩子又打诳语,一边清了清嗓子,坚定而又真诚地对纪浔说道:“人呢,除了书本以外,总要学一些危急之时可以傍身的技能。”似是为了加深纪浔的信任,苏叶又将手臂轻轻搭在了纪浔的肩头,继续说道:“就像你会奇门遁甲这些机巧之术,还有随身的暗器,我呢,一没身高,二没力气,就是自幼便‘男生女相’,天赋异禀,今日没法好好收拾,等有机会让你见我打扮一下,堪称易容改貌。”苏叶又收回手拿起铜镜故作对镜自怜之态,“我若是扮作女子,定是个能瞒天过海的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