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崂山二圣（1 / 2）

壬午月癸巳日（五月廿五

由独山往北行十余里，来到了磨盘镇。这里以出产磨盘闻名，又是南北通衢、交通要道，因此人烟辐辏、车马骈阆。偌大一个镇子上，聚集了上千户人家，非常繁华。

太子一行进镇后，选了十字街头全镇最大的酒楼丰乐居打尖。小二找了一个雅间，大家一面喝茶，一面休息。时间不长，小二端上了一桌子菜。这里临近微山湖，水产丰富，菜品很多，糖醋鲤鱼、红烧甲鱼、干烧鳝鱼、水煮河虾、清蒸螃蟹，还有当地的驴肉、狗肉等，特色浓郁、口感美妙。太子吃惯了御膳房的烧香菇、炙蛤蜊、炒大虾、田鸡腿、笋鸡脯、三事、烹河豚、酒糟蚶、烧鹿肉、镶肚子、带冻姜醋鱼、生爨牛、花珍珠、烹虎肉、炙泥鳅、酢腐、水母烩、油煎鸡、炙鸭、一捻珍、水煠肉等宫廷菜，偶尔品尝地方特色，甚觉美味。店小二推荐秋白露酒，清冽甘醇，号称天下七名酒之首。明代才子王世贞诗云：“玉露凝云在半空，银槽虚自泣秋红。薛家新样莲花色，好把清尊傍碧筒。”因在丧期，不能饮酒，胡安婉言拒绝。张阿牛还是捡了三四样菜，抱着一桶饭到外面闲桌自吃自喝。

众人正在吃饭，听得一阵马蹄声响，骤然在门口停下，旋即走进一伙人。何两生正好坐在雅间门边，顺着门缝望去，不知道是喜是悲。进来的人中，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面目清瘦，山羊胡须。另一个竟然是林映月，披着红色披风，走在前面。他们两人身后跟着十来个彪形大汉。

中年男人跟在身后，盯着林映月，笑着道：“林姑娘一路辛苦，不顾休息，又要前来探路，令人感动。今日就由小兄做东，略表敬意！”林映月并不回头，冷冷道：“枚总管太客气。这探路小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没想到枚总管致意陪同小女子前来，倒是我该感谢您才是。”枚总管不以为意，笑吟吟道：“能陪同林姑娘公干，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店小二领着众人到了另一个雅间。枚总管对着随从说道：“兄弟们辛苦了！你们在外面大堂里摆上一桌，大家不必客气，捡喜欢的点，多点点。我跟林姑娘还要商量事情。”随从们知道枚总管巴结讨好林姑娘的心意，听说随便点菜，也不爱在里面受拘束，正合心意，纷纷道谢退去。林姑娘纵然不愿意，也不太好说什么。

何两生见状，猜想林映月带着白莲教的人手前来围堵太子。现在山东境内，早已进入了白莲教的势力范围一定要倍加小心，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同行的枚总管，林姑娘对他颇为冷淡，又尊其为总管，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他赶紧将情况向太子等人说了，大家都紧张起来。好在饭菜基本吃过了，没有心思再吃饭。大家商议，尽早离开险地。如果一同出门，目标过大，容易被发现，大家两两三三分别离开雅间。商议已定，李荣和杨雄先出门，准备马匹，保持警戒。随后太子、小金子和何两生出发，胡安叫来小二结账，唐仰吾和刘伯兴最后出门。他们尽量不引人注意，顺利地离开丰乐居。大家上马慢慢离开磨盘镇。出了镇口，打马加鞭，向前疾驰。

跑出了二三里，何两生忽然发现张阿牛没有跟出来，刚才他没有跟大家一桌吃饭，结果分头出来时忘记通知他了。众人知道情况后，都面露难色。太子很是喜欢张阿牛，说道：“不能把他丢下，派人把他找回来。”大家正犹豫谁回去找，何两生主动提出他去找。太子同意，嘱咐他一定小心行事，不要出意外。考虑到敌人可能随时追来，而且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因此太子一行将继续赶路，早离险境，约定在新嘉驿会和。

何两生其实还有一个心思，如果有机会还想看看林映月。他回到丰乐居，张阿牛还在闷头吃饭，似乎不知道大家已经离开。何两生轻轻走到他的面前，招呼他快走。张阿牛还没有吃饱，瓮声瓮气大叫：“还没吃饱饭，不走不走。”他这样一咋呼，满屋子的人都朝这边看来。何两生怕引人注意，从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吃饭。他知道，张阿牛不吃饱饭，死活都不会走到，只有耐心等待。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林映月的包间望去，心中涌起上前想见的冲动。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敌我两方，见面又能怎样？回过头来，催促张阿牛快吃饭。好不容易等到张阿牛吃完饭，何两生带着他离开丰乐居。在即将跨出门口时，他再一次向林映月的雅间看去，多么希望她出现在眼前。可是这一切没有发生，他怅怅然离开。

出了磨盘镇，他们要去新嘉驿。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旋即冲过五六匹健马，马上是几名英气勃发的青年，身着白衣，呼啸着何两生身边过去。何两生不知是敌是友，拉开了距离，在后面慢慢走着。

身后又传来了马蹄声，但似乎人数不多，只有一匹。何两生还没有回头，就听见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何少侠，请留步。”何两生听后心中一喜，这不是林映月吗？他赶紧后头，一团红色飞驰而来，正是林映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无处不惊喜啊！

“林姑娘，你怎么来了？何两生声音里透出了无尽的欢喜。

林映月赶到身前，两匹马并驾而行。张阿牛见有人来找何两生，又是一个漂亮姑娘，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句“我在前面等你”，打马跑到前面。

“我在丰乐居里早就看到你了，只是旁边有人不方便，看见你离开我就找个借口出来”，林映月笑起来是那么美，“我之前得到消息，说是太子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高手，听他们形容的容貌武功，我猜想就是你”。林映月看看何两生，“我不能在他们面前联系你”。

何两生有些糊涂，不知道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可能是那个枚总管吧。不管这些，主要是林姑娘惦记着自己，为自己着想，这就令他陶醉了。他回应：“你猜的对，我现在是跟太子在一起。”他望向她，“其实你进门时我就看见你了，很想上前跟你说话，可是当时人太多，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没敢找你”。何两生有些歉意，希望李姑娘能理解。

“你不是有大事未办吗？怎么保护起太子了？”

“说来话长。我简短说，其实我的大事就是刺杀太子、刺杀皇帝，为我的父母和族人报仇。”何两生和盘托出，没有隐晦。林映月哦的一声，很是惊讶。

“我跟踪太子有段时间，出手刺杀两次。第一次没有机会，第二次本来可以得手，但是太子说我不能杀他，因为现在杀他会天下大乱、百姓涂炭，而且他说登基后会给建文诸臣平反、释放建文诸臣家属。我很犹豫，但是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现在帝位悬空，危机四伏，稍有差池就会兵戎相见。我不想因为自己私仇，把国家推到内战的局面。如果是这样，我相信我的父亲、母亲和族人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而且，我观察过他，确实是一个有德行的人，相信他会是一个明君。如果以后发现他不是明君，我就到皇宫里去杀他。”何两生平静而坚定地说。他看向林映月，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肯定。其实，直到今天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林映月看看何两生，欲言又止。

何两生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太子？是有仇吗？还有，这几天刺杀太子都是你们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