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不用怕了”(1 / 2)
和亲的队伍越过重重山水,见过了山河绵邈,土膏微润,踏遍了鳞浪层层的山川大河,那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的山峦,晓起看云,暮临观月。岁月如白驹过隙,在日月盈辉之间,伴着引颈而歌的飞鸟,长龙一般的队伍来到了幽州隘口。前面便是青州与代州,过了代州,便是突厥。
日光横射,影落塞外,奔风忽来,翻云抹海。镜面似的浅湖荡着微风,漾成罗纹纸般的水波。杨木枯荒,鱼鸟飞沉激起点水清波,恍若幻梦。
上官婉儿携着鏖战将军立于危崖绝壁之上,见那绝壑下翻涌的云海,轻拢漫涌,或散或簇,越岫而出,宛若瀑布变化多姿,妙趣横生。看着如此美景,她的心中泛起放不下的情愫,麓哥哥,久不通信,如今是否安好?你真的要迎娶那茂国公家的千金吗?冬草,你在哪里?为何丛明踏遍了整个洛阳,也不见你的踪影?
“这云瀑是这幽州最著名的景观了。我曾在这驻守了十年,每每心情烦闷,就上来观一观这浩瀚的云瀑,心境便开阔了许多。”鏖战将军打断了她的思绪,爽朗地笑着。
上官婉儿回过神来,她头一回见到如此奇景,也不禁为之心醉,目光望向远方。幽州地处边塞,干涩的空气卷积着尘土,把她的脸颊刮得生疼。但仍然敌不得壮观美景给予她的震撼,迟迟不舍离去。
“上官大人,您没带过兵吧。”鏖战将军为人率直,喜欢广交朋友,没等上官婉儿回答,就自顾自兴冲冲地说起来“我也许久没带兵了。大周的和平,来之不易。战场上刀剑无眼,刹那间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葬送了去。”
“是啊,愿天下永无战事,愿百姓,永世安乐。”上官婉儿喃喃道,话语间夹杂着不易发觉的苦涩。
二人正说着,一个声音响起:“二位大人聊些什么开心的事呢?”
回头一瞧,只见李若仙手里拿着几株好看的扁叶草,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今日她额间画了一朵紫莲,穿着烫金鸟兽纹的束腰卷花裙,披着一个淡藕色的双和合福斗篷,梳着好看的惊鹄髻,簪着三颗团花金球簪,整个人灵动又鲜活。
“见过公主。”
“行了行了,”李若仙搀起二人,“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说了多少次不必多礼,你俩怎么总是这么见外呢!”
上官婉儿见她有些不高兴,哄道:“公主胸怀宽广,仁待御下,我们却不敢贸然僭越。”
结果没想到李若仙听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们怎么不听话呢!”
上官婉儿偷偷望了一眼鏖战将军,见他也正看向自己,二人苦笑一声,无奈地对视着摇摇头。这位公主的脾气啊,可谓是一天一个样,哦不,应该是一个时辰一个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心了,又不知什么时候就恼了。这阴晴不定的脾性,也就她手底下一个叫关窍的姑娘摸得透了。要说这关窍,可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小姑娘上官婉儿正七想八想地出神,突然耳边响起好大一声:“上官婉儿!”
这给她吓了一跳,赶忙回答:“公主,臣在。”
“叫你好几声了。”李若仙不满地嘟嘴,“我有事问你。”
“公主请讲。”
“你与突厥质子是不是很熟呀?”李若仙转着手中的草叶,凑过来问。
鏖战将军见没自己什么事,赶紧趁机告退。上官婉儿见他跑得飞快,又看见面前满眼闪着星星的和睦公主,一个头两个大。
“回公主,我二人儿时曾短暂同窗。”
李若仙笑了,拉着上官婉儿坐下,“那你跟我说说,他小时候发生过什么趣事?他喜好什么?”
上官婉儿一头雾水,这公主怎么对耶律炁这么感兴趣?但是她深知这位公主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主儿,若不对她细细言讲,她今日的公务便不用忙了。只好在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了耶律炁,便从耶律炁儿时在宫塾中被老师打手板眼泪鼻涕一起流,少时被老鼠吓到尿裤子,到他最喜欢吃的天花毕罗,都和盘托出,把李若仙听得拍手直笑。
山下,宫婢们正在三五成群地玩耍,百夫长统领着士兵们数点行装,闲暇的将士们在湖边小憩,偶尔与宫婢们调笑上几句。
关窍独自将公主的仪辇内铺陈收拾妥当,便独自凝望着似镜一般的湖面。见左右无人,便偷偷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看什么呢?”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把关窍吓了一跳,慌忙将书藏在身后:“见过大人。”
“快起来。”耶律炁扶起她,关窍见他毫不避讳地触碰自己,连忙主动起身。
关窍长着一双圆而亮的眼睛,脸短而小,鼻子不挺,但鼻尖微微翘起,将整个脸颊衬托得十分灵动。她比李若仙还年长一岁,却看起来如同刚刚长成的孩子。
耶律炁望着她,温和地说道:“我也喜爱读书,不知可否有幸一睹姑娘的爱书?”
“大人折煞奴婢了。”关窍并不希望耶律炁如此大庭广众之下靠近自己,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何况自己所读之物,若使他人知晓,恐平添了麻烦。心念一转,有了主意。耶律炁提过,他平日最不喜诗词歌赋,于是周旋道:“女儿家所爱之物,无非是些诗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