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迷花与城外荒地(1 / 2)
与医院内的安保力量做好接头工作后,孟先生一行人按地图上的指示成功进入了“机房重地”。
“真没想到,在医学界如此出名的沙门实验室,居然躲在这么狭小的一个空间后面。”保安打开房间深处的一扇暗门后,孟先生望着里面光亮的走廊,不禁感叹了一句。帕索科领头走在前面带路,拐过几个路口后孟先生看见科斯塔站在一扇门边上,向他们招手示意。
“等一下,别急着进去。”孟先生刚想推门进去,科斯塔便一把拦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丝毫不像平日里那个喜欢到处装嫩的十七岁少女。
“看起来,警方已经把这里做了封锁工作了。”帕索科回过头,看了看来时路上的那些警戒线,又转回来问科斯塔,“警方在里面吗?”
“在。”科斯塔点头,“德康斯警官已经带人进去了,还有一些法医什么的……虽然我已经告诉他们这些人其实,他们这么做没什么用处,但是……”
“为什么?”孟先生有些不解,“法医来都没用?德康斯手下的法医来都没用?”
“没用。”科斯塔摇头,“因为人类无法想象他们未曾见过的事物,所以,没任何用。”
“什……”孟先生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刚要向科斯塔发问,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就缓缓向里打开,从门缝里走出来一个女警官,神色满是疑惑与惊恐。
“科斯塔女士……啊,您是帕索科·梅拉尔先生吧?”女警官看看科斯塔,又看看后面站着的帕索科,帕索科点头回应后,警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请您快来看看吧,这种现场情况……我们是在是无法理解,更别谈处理了。我们的法医甚至有人因此受了伤……小心!”
帕索科走上前去,一脚迈入实验室,吓得警官叫了一声。孟先生起初还以为警官是神经过敏,直到门被完全推开,走廊的光亮照了进去之后,孟先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实验室中央隔断上的观察窗被完全打碎,一只被打开的大型维生装置孤零零地留在实验区中央,边上留着一滩血迹,而监测区的地面上除了细碎的玻璃渣,一张张看上去像是人皮却丝毫没有厚度的东西平贴在角落里,几名警官打扮的人正蹲坐在监测区的一角,其中一个人手指上缠着绷带,伤口似乎还在渗出鲜血。
“是迷花。”帕索科看看地上那些诡异的拼画一样的东西,又走过去看看那人手上的伤口,眉头紧紧地挤压到了一块,“而且,不是那种组织团块。应该已经拟态出外壳来了。小心地上的这些东西,碰到的话会被吸进去。”
“‘迷花’?”孟先生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斐契艰难地避开地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皮,好不容易走到了监测区中央的空地上。孟先生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帕索科的脚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改成了只有在据点里才会用的漂浮式行走。
“这点等我们回去之后再和你谈,孟。”帕索科压低声音对孟先生说了一句,眼神中满是紧张,随后便又换了一副稍微轻松些的姿态,转向边上的那些警察,“我们申请接手这里的调查,结果届时会与各位知晓,不知各位是否可以接受?”
远处几人互相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和德康斯警官说明一下情况。”帕索科点头,几人就这样绕过地上的东西出了门。几分钟后,女警官德康斯和帕索科交流后同意了这项事务的转交。
“所以,你是说,我们上次遇到的东西,和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人身上的不同部分?”
回到据点之后,孟先生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全是方才在实验室里的景象,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帕索科坐在孟先生对面,科斯塔则站在一边,两人的脸色很明显都算不上好看。
“或许你可以这么作类比,孟。”帕索科摘下右眼上的单片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擦了擦,“毕竟,迷花已经是算不上能够被称为人的怪物了。”
“所以说,这家伙在哪里?”孟先生揉揉眉头,那个地方似乎有些胀痛,“我是说从实验室里面逃出来的那个。”
“目前我们还没有任何线索。”科斯塔望着孟先生,语气里满是无奈,“虽然说我和帕索科能够闻到死亡,但是这家伙身上的气味似乎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从那些贴在墙壁和地面上的皮肤信息来看的话,大概率是它发动了自己的能力,这份能力能够把目标事物的所有信息打包压缩并且携带在迷花自己身上,我想着里面也包含了死亡这份信息。”
“可是,等下。”孟先生感到脑子里一团浆糊,“我们上次,在实验室里面,遇到的那个家伙,它不是只会拟态吗?这种,你们所说的抽离信息的能力,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它学了谁的能力吗?”
“就目前而言,厄菲亚城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具有这样的能力。”帕索科把两手搭成一个架子撑着脑袋,眼睛望着桌面,“这是迷花独有的力量,名为‘解构’的力量。”
“也难怪你们会那么笃定,那种能力……确实不是谁都能用的样子。”孟先生坐直了身子,“所以,我比较好奇的是,迷花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这就不得不要提到城外荒地了。”帕索科把目光转移到了孟先生脸上,“考验你一个小小的问题,孟先生:城外荒地的名字由来以及大致的分区?”
“这……”孟先生翻翻眼睛,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抱歉,我从来没学过这样东西。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城外荒地’这一说。”
“哦?我记得这可是厄菲亚城内所有中小学的必修科学课程。”帕索科轻笑一声,“不过没事,我给你解释一下好了。城外荒地,字面意思,厄菲亚城外的荒地,其实只是城外的所有地理区域的代称罢了。城外荒地大致分为四块,冰绿之海、金沙荒漠、黑岩山,以及腐木菇池,分别位于厄菲亚城的西北、东南、东北和西南区域,但是厄菲亚城的南方是一大块平原,那里貌似曾经也有一处非常繁荣的农耕文明,可是因为不明原因消失了,据不完全调查,高度的人口老龄化、严重少子化以及人口外流是最大的原因,当然目前这些还只是猜想。至于刚才说的这些地方,根据某些口述下来的传说看,这些地方各有一位强大的近似于神明的人物,而迷花就是位于腐木菇池的那一位……”
天色显而易见的晚了。身穿白衣的少女在街边漫步着,双手插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先前那个人,她是不是见过?迷花在心里暗忖,就那个,狂奔着跑进了沙门医院的那波人里面,等下,是第几个?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她好像都见过。不,不对,只能是一个,那是哪一个?她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抓到头上,这个问题几乎令她发狂。
她走到一个路口,开始等红绿灯。天边的夕阳似乎很美,但是她总觉得天空有些暗淡,而阳光又多少显得刺眼。她抬手去遮那阳光,光线却从指缝里漏下来,反而像刀一样刺进她的眼睛。她遂闭了眼,放下手,在听觉上随着人流行动。
过了路口之后她便把目光投在地上,这样阳光也不易照到她的眼睛,她也能看见路。天色是越来越晚了,她想,以前作为人类的时候,她总是会和她的那些个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顿晚饭,然后再在外面的各种街区里面逛逛。或许她现在也应该装个样子,找一家餐馆什么的,坐进去,像模像样地点几个菜,假装自己需要他们的食物那样大快朵颐,然后付给他们刚才从那些没有防备的路人的口袋里掏来的钱,最后扬长而去?但是她很明显已经完全不需要进食,信息就是食物,而她的口袋里面已经存下了十几个人的信息,可能这对于她庞大的原生躯体而言根本不够,但至于现在嘛,也还算有些盈余。那就这样鬼混吧,在街上游荡,通宵。她也不需要睡眠,她睡得够久了。
夕阳很快落了下去,天空的橘黄色迅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深色的蓝灰与紫。少女依旧在街上游荡,双手插袋,目光却望着街对面的景色。人来人往的街道,挤满了人的餐厅,喧闹的摊点,几乎是什么都有。那家餐厅她似乎去过,不对,很明显应该是她的身子,她的躯体去过,而她没有。她现在算是第一回进城里,第一回来到这个喧闹但是看起来光鲜靓丽到她难以置信的城市。她望着那家餐馆出了神,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目光也定格在了那家餐馆的巨大落地窗上。
可是一股热流忽然擦过她的脸颊,紧接着就是一阵尖啸的风掠过左耳,又是爆炸的声音,绽开在她的左后侧。世界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几秒种后是几个路人的惊呼。少女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她已经被一群衣着粗野的家伙包围住了,而她则侧着身子僵在原地,双手也已经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哟呵,瞧瞧这是谁啊?”包围圈里走出一个女人,手中托着一团苍白的火球与少女对视,“你是来为你的姐妹收尸的吗?”
“你们是谁?”迷花摆出一副无辜而又受惊的样子,捏着嗓门小声询问,心里却暗暗地鄙夷这些家伙的愚蠢与自大,“我妹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回家了,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家?她还有家?”女人向着迷花步步紧逼,包围圈逐渐收缩,迷花的目光越过女人的头顶,看见周围的路人已经开始掉头走远,而她正被这群街头渣滓挤进一个黑暗的巷子里,“她可是在这附近流浪了两年,你不知道吗?”
顺着他们的脚步往后退。迷花的手缩在胸前,弓着背,谨慎地与周围人保持一段距离。
“还是说你是什么卧底?新来的便衣?”她在笑。得意、冷酷、愚蠢、盲目,自以为是的成分太多,当地的恶霸。让自己显得卑微一些,软弱一些,继续后退,再退七步。
“把话术什么的再回去练一练吧,如果你能回去的话。”哄笑声,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不奇怪。集中精力,放低视角,降低高度,还有三步。完美的麻木的人流,谢谢你们这群整日在街上忙碌的乌合之众,你们是我最好的掩护。
“喂,和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不会是吓傻了吧?”最后一步。半蹲下来。用服从伪饰自己。
“站起来!”
进来了。
“去,给她一脚!”
“安静。定身。跪!”
迷花骤然直起身来,随之而来的是三个咒语一样的词汇,以及一阵衣物与空气的鼓动声。楼房的阴影里,那些围着迷花的家伙全都俯身跪倒在地,似乎有人的髌骨已经碎裂,但他们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唯一的表情只有痛苦、惊恐且疑惑地瞪大双眼,同时双唇像是被铁丝缝起一般紧闭着。
“傲慢。”迷花走到先前为首的那个女人面前,用手指抵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我不明白,明明我保留了与人类完全不同的肤色,浅绿色的肤色,为什么你们还是会认为我是个很好欺负的家伙?说。”
“狗杂种。”女人立马张嘴大骂,“你个狗娘……”
“脱臼。”
迷花再次念动咒语,手指从女人的下巴下面移开,同时关节撕裂错位的清脆声音响起,女人嘴里肮脏的词汇瞬间化作一团无意义的呜咽,从脱臼摇摆的下颌骨后面漏了出去。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折磨别人。”迷花转过身,用手指点了一下另一边的一个混混的下巴,那人如释重负地喘了几口气,又不知为何吓得突然哽住,于是反而剧烈地咳嗽起来,“放轻松。我感受得到你想说点什么出来,说吧。”
“女皇!女皇!”那人跪着大叫起来,虽然身子无法行动,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头颅正努力地向前伸着,“带我走吧,带我走出这块泥淖!她,那个女人,她就是个暴君!根本不顾我们的情绪如何,根本不管我们的意向如何!成天指使我们做这做那,她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