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去年今日(1 / 2)
“听说你弟弟要出去留学?”
两个蓝色的身影坐在靠窗的地方面对面交谈着。特蕾梅克靠在椅背上,伸手扯扯肩上的白色披肩,手上的手套背部的银色月亮图案和耳朵上的耳坠一起,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轻柔的虹彩。吕意洁瘦削的身材在身上的灰蓝色长袍衬托下更加显得修长起来。窗外明媚到有些过于热烈的阳光照进来,映亮了二人的半边脸。
“是的。好像是要去什么海边的一所大学。”吕意洁点点头,“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了,想不起来他到底说的是搞科研还是什么。”
“城内的大学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非得要到城外去?”特蕾梅克有些疑惑,“当然啦,也不排除确实有那种需求。我们对于城外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说不定城外的确有一个更加好的大学,那个大学指不定也坐落在与我们相仿甚至比我们更加先进的城市里面,说不定还不止一所学校!你说对吧?”
“或许,是这样的吧。”吕意洁眼睛看向一边,微微点了点头。耳边的发丝滑落下来,她伸出手去接。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特蕾梅克却发现吕意洁的手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那个动作像是音画不同步的卡顿录像一样,在空中留下一点若隐若现的残影,就连转动也像是在一个平面上,感受不到一点厚度。
“等下。”特蕾梅克瞬间支起身子,吕意洁的手在空中停住,“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是接触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吗?”
“这,这个啊……”吕意洁的表情忽然变得窘迫起来,眼神也更加躲闪,“其实是一种罕见病,我上次去看了医生,那边说应该是基因……紊乱?还是什么皮肤造影问题……啊呀总之是很复杂的那种疑难杂症就对了。”
“你不要让我用法术来证明,意洁。”特蕾梅克用手指点点悬浮在耳朵下面的金色十字架,“说实话。我需要了解实情。”
“唔……好吧。”吕意洁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大概三天前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兜帽女人来到我店里,装作要买书,却在二楼搞了不小的事情。我弟弟也不在店里,我就出来制止的,把她打跑了,不过手上挂了彩。到了晚上才发现伤口变成了这样。”
“当时是整条手臂吗?”特蕾梅克关心地望着那条观感上没有厚度的手臂,“还是说后来恶化成这样的?”
“恶化。”吕意洁用另一只手撑着头,“三天的功夫就这样了。我本来想着施法抑制,结果反而加重了这种情况。”
“那个女人大概给你一种什么感觉?”特蕾梅克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稍微描述一下就好。”
“感觉……根本就不像正常人类。”吕意洁皱着眉头回忆,“根本感觉不到她转身或者做什么动作,而且移动的速度也很快,我都用了减速咒她还是移动得飞快。而且打人也很疼。”
“好吧,那的确是辛苦你了。”特蕾梅克轻轻抚摸那块地方,却感觉自己是在抚摸空气一般,“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说,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这个……”吕意洁翻翻眼珠,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又收回话头,像是刚才的话题没发生过一样,“啊啊,没有,一点都没有,感觉和平时差不多,很正常。”
“嗯……我知道了。”特蕾梅克依旧看着那条不正常的手臂,“那你最近注意一点,如果有什么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啊。我会第一时间过来帮你的。”
“哈哈,好啊。”吕意洁脸上绽放出一种纯洁的笑容,“我们可是好朋友嘛。”
“对。哈哈。”特蕾梅克眯起眼笑了几下,“哦对了,你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我去看看科斯塔和孟先生在做什么,失陪了。”
“没事。”吕意洁笑着目送特蕾梅克离开座位走向科斯塔,之后表情却瞬间变得冷漠,眼神空洞地盯着特蕾梅克的背影,随后缓缓站起身来,站在原地望着她。
孟先生手里捏着本《现代催眠概述》,呆呆地站在试阅机前面。
就在刚才,他在书柜那边翻找了好一阵子,却根本就没发现任何有关于想象力的书。他本来想把书翻开来看看的,结果那些书都上了塑封,明显是不允许拆开的意思。他没了办法,只好随手从书架上抓了一本下来,然后开始找所谓的“试阅间”。
其实试阅间并没有那么难找,孟先生四处望望就看见了。只是,这个过程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于是他回头,发现科斯塔的小辫子在某个书架后面一闪而过。
不。不是她。孟先生背后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他仔细感受了一下,那种被凝视的感觉竟然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而最强烈的区域是他的后上方。孟先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包里的手杖头,眼睛往四处看了看,之后扭头便钻进了试阅间里。
试阅机的模样跟一张普通桌子差不多,一边有一个指纹机,上面有一个方形的小孔,很明显是用来插入熵核的。孟先生掏出口袋里的一块草绿色菱形熵核,对准了方孔插了进去。机子边上冒出来一段提示,孟先生看了看,于是便把手指放到指纹机上面录入读者信息,最后抬手准备把书放到机子上。
可是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向他逐渐接近。在他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就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预感,这种预感似乎来源于两周前的银行大厅。于是他把书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右手则摸向腰包。他开始等。等那个感觉自己找上门来。
十步。五步。三步,两步,一步,来了。
帘子被掀开,发出哗啦啦的响动。但与之伴随而来的却是另一种不同的熟悉感。
“找到书了?”科斯塔那副不耐烦又带着些慵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孟先生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绕在自己的腰上。他低下头去看,发现了两只手迅速缩回的影子。
“没找到,随便挑了一本。”孟先生转过身,晃晃手里的书,科斯塔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闪,“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一抬头发现你人没了,过来看看而已。”科斯塔皱了皱眉,“累死了。你能让我抱抱吗?”
“呃……嗯?”孟先生一下没反应过来,而科斯塔则把目光撇到一边,她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回去,“行……如果你能觉得比较舒服的话。”
“哈……谢谢。”孟先生似乎从科斯塔迅速靠近的脸上看见了一抹笑意,她纤细的胳膊绕着他的腰际,身体则稍有些迟疑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紧紧贴住了孟先生,“我哥也是多事,还找我来看着你,要我说根本就不用……”
“他估计是怕我又随便发火吧。上次在银行那下吓到了不少人,还差点出事故。”孟先生轻笑一声,眼睛却盯着试阅间门口的帘子。科斯塔轻轻地把脸在孟先生的胸口上摩擦着,像是一只温柔可爱的红色小猫。
“等下。有脚步声。”
然而,没等他们这样亲昵多久,科斯塔就忽然停下了动作。孟先生感觉腰上一松,红色的猫咪跃出了他的怀抱,空气里响起晶体凝聚的声响,深蓝色的帘子被粗暴地掀开,吕意洁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走了进来。
“吕意……”“神思出窍!”“gehzuruck!”
两句咒语在空气里互相碰撞,孟先生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脸朝地面翻倒下来。孟先生快速站定,从腰间抽出手杖,直觉驱使着他在墙上写下一个术式,他沾着最后一点法术把手杖甩向那本翻开的书,吕意洁却迅速把书本合上向后抽回。手杖点在地上,一根尖刺猛地向上刺出又缩了回去,高度能戳到孟先生的膝盖。
“止步。”吕意洁重新翻开书本,手从书页上滑下,直指科斯塔的脚尖。一道金光顺着她的手指飞出,一下戳在科斯塔的脚边。科斯塔刚想上前迈步,却被咒语牢牢定住了步子,一个踉跄下来差点把手里的黑色匕首扎在孟先生身上。
孟先生向旁一闪,与吕意洁和科斯塔拉开距离。吕意洁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金色的光圈,没有拿书的那只手则凝结起一股寒气,雪白的雾掺杂着金色的光在她手边环绕。科斯塔抬起头,愤怒地把手里的匕首向前刺去。吕意洁看都没看过去一眼,就在半空中拦住科斯塔的手,手指“啪啪”两下打在科斯塔的手臂和手腕上。科斯塔叫了一声,手一松,匕首向下落去,在快要戳到吕意洁的影子的时候被吕意洁一脚踢开,捅进了一边的墙脚里面。
“速速冻结。”吕意洁的手依旧搭在科斯塔手上,一道寒光顺着科斯塔的手臂飞速传去,科斯塔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眼巴巴看着吕意洁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脸又转过去面向孟先生,“还是先把无关变量排除掉好了,不然处理起来会很麻烦。那么,‘孟先生’——或许应该这么叫你……轮到你了。”
孟先生握紧手里的手杖,提起来后将杖头向下一按,一柄雪白的刺刀从杖尖弹了出来撞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吕意洁则把手往脸上一抹,脸上瞬间结出一张冰霜面具。孟先生也缓缓抬起手杖,将它稳稳地架在手上,刀尖直指吕意洁的前胸。
“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吕意洁。”孟先生缓缓开口,语气里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如果下面这一架没法让你清醒过来解除我和她的威胁,我有杀死你的必要。”
诃萨悬浮在“迷花”的身体里,模糊而半透明的外形似乎在模仿这一种十分奇怪的行走姿势。她的面前似乎有一块屏幕一样的区域,上面映射着的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场景,一处街道,周围全是高楼,而画面中的那个女人也在做着和诃萨一样的动作,就连外貌也是一样。
“还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啊,都什么年代的东西了。”背后传来沃德那副贱兮兮的嗓音,他似乎总是很喜欢把声音捏得尖尖的,“还全息投影……你放了几个躯出去啊?”
“管你妈,老东西。”诃萨清了清嗓子,迅速操控屏幕里面的人物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之后才恢复身形,用她自己的样子转过身来,“我还在找那个家伙,上次给他打回来了。”
“身上很疼吧?”沃德飘得离诃萨近了一些,“你回来之后好像揉了好几天的手臂啊。”
“还行,反正早就麻了,再怎么疼也不算个事。”诃萨摇了摇头。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对你那个人那么执着。”沃德皱了皱眉,“那个人叫什么?‘孟先生’?怎么会有这么老土的名字。”
“就名字老土这件事,我觉得这可不好说。这个世界的这些家伙可不是我们那个时候的想法。这个文明里面的家伙好像比我们那边稍微友好一点,但不多。该烂的家伙还是很烂。”诃萨耸耸肩,“还有你应该知道这副身体的主人其实是我吧?你不过是被我请上来做客的家伙而已。还有那些熵核,它们本来也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这你应该也知道的。”
“那玩意儿不是埋在地里吗?”沃德感到有些奇怪,“难不成他们的矿业是在这上面发展的?”
“是……等下你怎么知道?”诃萨反问沃德一句,沃德指指下面那些依旧在活动着的灵魂们,诃萨烦躁地摇了摇头,“好吧,好吧。那,别的不谈,你知道——算了我换个问法——你能想象得到这是什么感觉吗?”
“呃……虫子在身上爬?还是什么?”沃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满身是蚊子包?不好意思我只是这副躯体的客人我感受不到你的感觉这可是你说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