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活城与死城（2 / 2）

他穿过崇山峻岭来到一处湖边，在这里垂钓了三天，他来到一片戈壁，收集了一些不知名的种子，雪山上，他望着远方怔怔出神，草地里，他和一群獒犬肆意玩耍，昏暗的荒漠里，秦经纬在一块碎岩下躲避着沙暴，湍急的河流中一只小舟仿佛随时可能倾覆，那座喷火的山峰吓的他拼命逃窜。

秦经纬戴着一顶草帽钻出竹林，一直黑白相间的巨熊把他追到了草原，一群黄色的巨猫又把他追到了山上，秦经纬从崖壁的巨巢中摸出一颗鸟蛋，眼前这个高达两丈的巨鹿让他一筹莫展，长着巨大嘴巴和四条腿的大鱼差点咬断他的胳膊，他从未见过像人一样高的老鼠，这老鼠肚皮上还有一个口袋。

秦经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见识了太多的千奇百怪，一些让他心有余悸一些让他欣喜不已，三十五年后，秦经纬回到了方圆城。

猩历六百年，秦经纬正在院中擦拭着一个银壶，一对猩猩夫妇来到院中，他们轻吻秦经纬的手掌，然后把怀中的幼崽递给秦经纬，秦经纬温柔的抚摸这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猩猩，又在小猩猩的头顶搓了搓交还给它的母亲，秦经纬掏出一枚银币放在小猩猩的胸口，猩猩夫妇跪倒拜谢离开了小院。

这个小院就是秦经纬的居所，没有任何奢华和装饰，只有屋舍四间，在城中毫不起眼，甚至比大部分猩猩的居所都还不如。

经过世代相传有些猩猩的宅院已经很大，拥有数十间房屋的猩猩也不在少数，还有些猩猩建起了两层楼，不过高楼还是在集市居多。

这对猩猩夫妇带着小猩猩是让秦经纬给幼儿赐福，当初秦经纬为了方便统计户籍，要求每只雌性猩猩生产都必须带着幼儿前来报到，他也好查看猩猩幼崽的情况，比如是否健康、有哪些天生病患或者发生了哪些变异等等，猩猩临走时他就会象征性的给一枚银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传统，就算那些距离方圆城颇远的村落有新生儿也会定期前来，如果行动不便的或者天气恶劣，秦经纬都会到他们家中去赐福。

院中还有五只青年猩猩在忙着洗衣烧饭打扫庭院，不是秦经纬要求，而是每家每户都将侍奉这位“活祖”视为无上的荣耀，这些青年猩猩跟随秦经纬不单能学习各种技能，就连整个家族的地位也会随之提高，如果不是秦经纬多次喝止，恐怕前来侍奉的猩猩能挤到方圆城外。

这些猩猩跟随两三年后都能有所成就，不是成为优秀的工匠就是担任一些要职。

猩历七百二十一年，秦经纬做了一个梦，一只孤独的猩猩在沙漠里穿行，走了很远很远，终于它在一条河流边遇到了一群猩猩，从此它便在河流边定居下来，他像秦经纬一样教会了猩猩们如何耕种、建造房屋，他把一切所掌握的技能都传授给了这群猩猩，这群猩猩开始不断壮大，后来，孤独的猩猩老去，那群猩猩们就建造了一座巨大的三角塔陵墓，将这位启蒙猩安葬了进去。

另一只年轻的猩猩来到了一块被两条河流夹在中间的平原，他带领着当地的猩猩们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城堡和一座由高耸石柱支撑的精美花园，在那里他像秦经纬一样受到其他猩猩的崇敬与膜拜。

还有一只猩猩经过一片山林，他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城池，随后越来越多的猩猩涌入到城中，而那座城也变得繁荣昌盛。

后来，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秦经纬曾经走过的地方，他们建造了一座座神庙、陵墓、巨像、灯塔等等。

沧海桑田，千万年的场景如真似幻，每一只猩猩仿佛都是秦经纬的影子，他们把秦经纬的作为传播到世界各地。

一觉醒来，秦经纬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感到隐隐的不安。

猩历八百年，此时城中居住着八万三千一百三十九只猩猩，共有二万零四百三十三户，城外居住着八千三百七十四只猩猩，组成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庄散落在各处，并非是方圆城容纳不了这么多猩猩，而是城南和城北早已被开垦成了一望无际的农田，城东是果园和牧场，更远处是矿场和冶炼坊，各种产业都需要猩猩们维持，所以他们不方便居住在城里。城中的猩猩显得比城外的猩猩更加悠闲，在秦经纬的教育下，它们学会了乐器、下棋、书写、绘画等等。

方圆城内一派热闹繁华，猩猩们安居乐业，各行各业也都井井有条，而城中也仅剩西南角尚未完全开发。

这是猩猩们共同努力的成果，这数百年间，随着猩猩们不断进化，秦经纬也把权力逐步分散了下去，现在猩猩们实现了自主自治，经过秦经纬的培养和指导，一代又一代猩猩中涌现出大量的杰出贤能，他们维持了方圆城的稳定繁荣并且推动了整个族群的快速发展。

秦经纬的地位已经被神化，猩猩们称呼他为“活祖”，没有任何一只猩猩敢对这位活祖不敬，虽然秦经纬已经不参与到具体事务当中，但是没有猩猩胆敢质疑他的权威，每天都有猩猩在秦经纬的小院外驻足膜拜，有些猩猩在家中挂起了秦经纬的画像。

秦经纬已经习惯了在方圆城的生活，每天不用为各种事情而奔波忙碌，也不再担忧修城的进度，但是他依然希望能把城修完，只是他至今没有参透“方得解脱”到底是怎么解脱。

其实最近这两百年间，大部分的屋舍都是猩猩们自己修造的，它们动工之前都会向秦经纬请示，只有秦经纬同意之后它们才会开始修建，而且它们现在建筑的房屋和秦经纬亲手建筑的差异微乎其微，秦经纬明白就算没有自己的主导，猩猩们自发修缮城西南也只是时间问题。

猩历九百八十三年秋，秦经纬骑马漫步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一辆辆马车载满粮食驶向村庄，童年猩猩在田地边追逐着蚱蜢，农夫们在田间忙着收割麦子，又是丰收的一年。果园里一颗颗果实被采摘下来，果农们把一筐筐水果抬回家。牧场中的牲畜悠闲地嚼着微微泛黄的青草各个膘肥体健，成捆的草料堆满了仓棚。矿场里依旧叮叮当当的忙个不停，再过十几天就要熄炉了，他们要抓紧时间再采些矿石，熄炉之后他们就可以过个珍馐煮酒的冬天。秦经纬来到集市，一排排高大的店铺鳞次栉比，一幢幢红砖绿瓦的阁楼迎来送往，幼童们在青色长石铺就的街道上互相追逐，那些年轻的猩猩们穿着花布衣裳。

一阵清风吹过，在众多猩猩的注目下，秦经纬飘了起来，猩猩们跪地参拜，密密麻麻的猩猩挤满了街道。

“终于来了”，秦经纬喃喃道“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离开”。

他缓缓的升空，并且越来越高，猩猩们不断的呼喊“圣祖”。

忽然，秦经纬开始惊愕，他看见城西那广袤无垠的水域开始涨高，形成了一堵水墙，水墙掩埋了盐田不断向前推进，“轰”的一声，水墙倒塌直奔方圆城倾泻而来。

秦经纬剧烈挣扎，不停的嘶吼，眼见猩猩们在疑惑和恐惧中被巨浪吞没。

洪流向四周不断推进，淹没了农田、草地和树林，滚滚巨浪拍打在天偿崖上，水面上到处都是猩猩们的尸体和被摧毁的木屑，那些鲜艳的衣裳与灰黑色的水面显得格格不入。

秦经纬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角已经渗出血来，猩红色的眼珠仿佛随时可能破碎，他漂浮在空中好似一具尸体，又好似一片枯叶随风飘荡。

再也没有方圆城了，留下的只有浑浊的水域和远处的山峰。

秦经纬身形逐渐模糊，化为银光点点，最终消逝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