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赢下来(1 / 2)
校场之上,少女声音沉而冷硬,强势得仿佛换了个人。
她冷漠地望着对面猛然被嚇住的对手,手腕一抖,鞭子灵活地收回手中,神色中的不耐已然掩盖不住,“战不战?一句话,叽叽歪歪是不是男人?!”
赵大平被喝得发懵,反应过来,大怒,“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要战也是换杨绪冉来!”
“放肆!”杨缱沉声冷喝,“本县君的三哥也是你够格挑衅的?先胜的了我再说。”
说完,她果断转头望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差役,后者被她这一眼看得整个人一激灵,当即福至心灵,哆哆嗦嗦地牵着早已候着的马匹上前,恭敬地将牵绳递上去。
杨缱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对上大汉,“还不来?”
男人怒目而视。
少女则扬起眉,“别不是个绣花枕头缩头乌龟吧?软饭吃多了?”
先前说过的话被原封不动送回来,男人顿时气得面皮涨红,瞪着她良久,狠狠啐了一口,夺过一旁差役手中缰绳,“小娘们,你别后悔!”
杨缱冷漠地望他一眼,马鞭轻甩,先一步朝起始点而去,已是不屑再与他多言。
眨眼间,场上情形突变,人们怔愣望着就这么开始了比试的两人,久久缓不过神来。明城县君何时这般强势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信国公府的贵女吗?等等,不是说好的换对手吗?那赵大平怎么这会又不叫嚣了?
哎,县君方才那鞭子使得真好啊!
有点帅,捂心口……
杨绪冉等人也被杨缱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唬得半晌回不过神,眼看着比试已经开始,差役们还在忙前忙后地换号鼓,几人面面相觑,均是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心悸之色。
“伶牙俐齿杨阿离。”袁铮突然开口,“比你有胆,还记仇。”
杨绪冉冷漠望他,“你闭嘴。”
与杨家兄弟俩不同,季景西这边已是笑得不行。他家阿离这是脾气上来了,连说话都多了几分人气儿,何时见过她这般模样啊,睚眦必报的样子真是又美又迷人!
“县君这嘲讽的,都赶得上主子了。”无风也跟着笑。
季景西闻言,顿时笑容一收,变脸堪比翻书,“闭嘴,轮得到你说她?”
无风:“……”
场上两人正各自准备,只等号令响起,看台之上,老皇帝的目光从杨缱身上收回,转而不住地睨他的宰辅。杨霖被看得无奈,只得意思意思拱手,“臣平日不这么教她。”
老皇帝被他这模样逗乐,“明城这脾气,不像你,像清筠啊。”
提起王家女,在座不少人都悄悄打起精神,控制着眼神不敢乱飘,耳朵却都支棱得老高。王谢向来是禁忌,也就杨霖敢面不改色地答话,“是,缱儿脾气随清筠,有时候拗上来,臣也是怕的。”
大抵是忆起未登基前的旧事,老皇帝沉默半晌,叹,“像她也好,不受气,太软糯了才不好。”
杨霖眉梢微动,飞快抬起眼皮,将老皇帝面上的惆怅收进眼底,心中瞬间便明白他是思故人了。
二十年前,也有一位名动京城的女子,与王清筠、苏婉佩并称盛京三娇,生性柔弱,内敛清和。后来,王清筠嫁进了信国公府,苏婉佩则许给了燕王季英,另一位苏家女则入成王府为侧妃。
再后来,成王登基,苏家婉月封贵妃,并为其诞下一名皇子,赐名珏。可惜苏贵妃前半生虽受尽荣宠,却依旧柔弱不堪,压不住势,最终遗憾死于后宫倾轧。死前,人油尽灯枯,且与皇上之间的误会矛盾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直到闭眼前都没能再见君王一面。
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杨霖淡笑道,“养儿不易,教女儿更是费心思,还是儿子更省心省力。”
老皇帝闻言,瞥他,“你这老奸猾,这是夸自己呢。”
“臣的确教的好。”杨霖倒是大言不惭,“皇上也不差,今日这筛考,七殿下可是胜了的。”
老皇帝扬起眉,良久,面上的笑渐渐消失,“李多宝。”
李公公上前一步。
“前日子,尚服局是不是说又制成了几匹雪绡?”
“是有这么回事,”李公公应道,“共六匹,慈凤殿那边给送了三匹。”
老皇帝沉吟,“朕也用不着那么多,剩下三匹,你回头分出些给老七送去。朕记得,他小时候最是爱穿他母妃做的雪绡袜。”
李公公愣了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下首的杨霖,后者一派淡然,并未与他对视。李公公收敛心神,恭顺答道,“奴才记下了。”
老皇帝点点头,末了又添了句,“给景西也送去些,他们兄弟感情好,朕不厚此薄彼。”
李公公嘴上应着,心中已是暗涌不止。皇上这是想起已逝的苏贵妃了啊……小王爷与七殿下固然感情好,可到底还是看在景小王爷的生母是苏贵妃亲妹妹的份上吧?当年苏王妃逝世后,景小王爷被送进宫中,可不就是太后与苏贵妃在照看?
雪绡可是贵重之物,向来只有勤政殿和慈凤殿才有,便是太子殿下的东宫也没几匹,且还不是御赐的……这七殿下前些年都被皇上忘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倒是入了眼。
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回原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拿眼看杨霖。虽说是皇上主动提起的,可他怎么觉得,是杨相公带了话的缘故?
君臣二人之间的闲聊到此结束,因为校场那边,杨缱与赵大平已然准备妥当,号令鼓也重新换过,比试终于是开始了。
随着传令官一声令下,战鼓擂起,两匹马同时冲了出去。杨缱反应更快,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头,赵大平则紧随其后,两人不相上下,很快便互不相让地冲至马场中段。
武试并非单纯的赛马,马射也包含在其中。两人先后赶到放置弓箭之处,赵大平毫不犹豫地一把捞起一精良之弓,杨缱则手腕一抖,鞭子甩出,同样选了一把精弓在手。
接下来,两人赶至箭囊所在之处,齐齐脱缰俯身。赵大平脚尖一挑便先一步勾住箭囊,而后腰部一用力,倏然坐回马背,杨缱则慢一步将箭囊拿在手中,看都不看地往背后一甩,抬手起鞭便毫无预兆地甩向对手!
不少人见状,都以为她要不择手段对赵大平下手,可谁知那长鞭飞出的方向却既不是马,也不是马背上的大汉,而是赵大平没来得及挂上肩头、还溜在手臂上的箭囊!
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了箭囊之上,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一支箭已然被勾住箭羽,倒飞出了牛皮囊,而后倏然落地,被随之而来的马蹄子踩得稀巴烂。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饶是赵大平,方才也以为她是要攻击自己,只来得及后仰躲鞭,却是忽略了箭囊,如今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周遭惊呼声起,目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到,杨缱这一鞭子,其准确之度,居然分毫未碰着赵大平的手臂!
“马射的规矩,好像是不能伤人?”有人不由嘀咕。
“哪伤了?明城县君伤的是箭又不是人。”旁边人翻着白眼撇嘴。
“少了支箭,胜负已分啊。”有旁观者已开始叹息。
“这可不一定,你们瞧那两人选的弓,居然都是两石!明城是不是方才太慌,选错了?这两石弓,可是连一般男子都可能拉不动的!杨四瞧着那么瘦,怕是要吃亏啊。”
“咦?可不是!杨四小姐居然选与对手一样的弓?”
观战席上,袁铮手搭凉棚,眯着眼,边看边道,“故意的。”
“故意?”杨绪尘讶异。
“缱妹妹慢了一步,看准那人选弓后才下手的。”袁铮解释着,望向杨家兄弟,“她都能拉开两石弓了?三年前我去漠北前,她还拉不满呢。”
“能是能……”杨绪冉不确定地看自家大哥,“但平日练习马射,还是一般的弓更多吧?”
杨绪尘点点头。
马背之上,正专心致志御马的杨缱自是不知这几人还在猜测她的意图,但即便是知道了她也不会解释,因为接下来很快,所有人都明白她是何意了。
虽然被打落一支箭,但赵大平只是气急败坏了些,却并未慌乱。他策马前奔,方寸间便与杨缱交手数回合,试图将那一箭的劣势扳回。然杨缱早有防备,虽功夫招式不及对方,但人在马上,多少凭着过硬的马术,几次险象环生躲过,找到机会,再次一鞭抽了过去。
赵大平只得退却,他手中只有普通马鞭,着实不及杨缱,见已没有余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烧了一小半的香,无奈放弃,转而与其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