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兄弟不说暗话(1 / 2)
阳光透过枝桠洒进庭院,一大清早,信国公府所有人便都忙活起来。杨霖今日休沐,卯时不到便带着杨绪尘开了宗祠,在一家人的坚持下硬是压着杨绪丰跪拜先祖,搞的丰二公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心里暖洋洋的,倒是冲散了不少紧张。
事实证明,饶是信国公府杨家,在大考张榜之时也难免心生忐忑,不得不求祖先庇佑一二。
与此同时,盛京朱雀大街布告栏前早已人潮涌动,无数学子家仆都在不停张望,期盼着禁卫军的到来。而直到巳时正,宫门大开,一队披甲戎装的队伍才缓缓而出,打头的正是名满天下的少将军袁铮。
十多年寒窗苦读,终于要在今日有一个结果。
布告栏前,袁少将军亲自督办张榜事宜,榜单甫一贴好,士兵们便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拨到一边,紧接着没多久,或惊喜或失望的呼喝声彻响上空。
袁少将军是个暴脾气,但今日难得耐心十足,不仅没有惩处那些对禁卫军不敬之人,反而面上带着笑,在人群中稍稍巡视一番便点出了其中几个人,命身边亲卫上前,将那几人护着送到了皇榜前。
“好消息当然得眼见为实。”少将军如是说。
信国公府门前,早已在胡同口等待报喜之人的小少年远远地瞧见有人纵马而来,眼睛一亮,反身拔腿就往回跑,未到跟前便开始喊,“回来了回来了,鞭炮准备好了吗?”
“早就背好了,就等使者到了!”有人紧张地喊话,“到哪了?怎么还没到?”
“到了到了,转个弯就到!”小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到马蹄声临近,远远地,马背上的人便高声唤到,“中了,中了!”
“得嘞!”府门前候着的人二话不说,上前将马背上的人扶下来,命人牵走了马匹后,果断点燃了炮竹。
噼啪之声彻响,同时也惊动了府中的贵人们。松涛苑内,王氏倏地起身,“来了,红袖去将案头摆上,嬷嬷去宗祠那边通知一声,绿意准备赏银,其他人跟我出门迎使者,快!”
鞭炮声响意味着什么,在场人都清楚的很,王氏高兴,蒋氏更是激动得眼眶通红。作为杨绪丰的生母,儿子金榜题名,做母亲的哪有不开心的理?当即激动得连连落泪,若非王氏拉她一把,怕是连出去迎使者的要紧事都忘了。
为了迎接这一日,王氏特意换了隆重的衣着,当一群人赶至外院时,恰好与杨霖等人遇上。彼时杨霖身边站着几个儿女,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杨绪冉更是揽着杨绪丰的肩大笑说着什么,后者虽激动,但好歹还自持着几分稳重,其余像绪南、绾儿和子归,那是根本就放飞了自我。
一家人来到外堂时,使者才刚喝完了第一杯茶,见到人,当即跪地报喜,“国公爷,夫人,世子爷,县君安好!丰二少爷,恭喜了!”
“好说好说,使者请起。”杨霖笑眯眯地将人扶起来,身边王氏已将一小袋金珠子塞了过去。
大魏寿延二年,杨绪丰金榜名列第五,虽非三甲,但也是光宗耀祖之举。家主杨霖大悦,当即下令摆流水筵席三日以庆麟儿高中。前来报喜的使者前脚得了王氏的金珠子,后脚又接了杨绪尘递来的沉甸甸的红封,顿时喜庆话一顺溜地说,直说的杨家几人各个喜笑颜开。
临别前,杨绪丰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三甲何人。使者笑嘻嘻地拱手,“探花郎正是各位的老熟人,御史徐大人家的大少爷徐衿,榜眼则为江右陈氏之子陈宽,至于本次状元郎,想必各位也熟识,正是在南苑文试上以琴艺闻名的谢卓谢彦之。”
杨家人:“……”
直至送走了使者,杨家众人皆是一片沉默。良久,杨霖才淡淡笑道,“好了,莫要都楞着,还有许多事要做。丰儿也要准备一下进宫谢恩,还要去谢过恩师与座师,接下来怕是要忙上一段时日了。今日大喜,不谈旁事。”
众人这才纷纷行礼,各自下去做事。
“阿离,”杨霖唤住自家女儿,“备一份礼给你师兄,就以府上的名义,庆他得偿所愿吧。”
杨缱回看自家父亲,见对方面上和煦如常,颔首,“女儿知道了。”
走出外堂,杨缱不意外地瞧见大哥正在岔路口等着自己,于是快步上前与其并肩而行。杨绪尘悄悄观察着自家妹子的情绪,好一会才道,“这是喜事。”
“嗯。”杨缱闷声答,“我是为他高兴的。”
“也不枉他颠沛流离十多年。”杨绪尘淡淡道,“如今他已按自己所想走上了该走之路,下一步,要谋谢氏爵位了。”
“还请兄长指教。”杨缱抬头看他。
杨绪尘揉揉她的头,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本朝国公之位有五,王谢杨越苏,除前二者外,身在其位的皆正当壮年。年轻一辈里,还无人能以双十年华居于高位。阿离,你想从谢彦之手里抢那个第一吗?大魏朝百年来最年轻的国公爷这一名号,你要让么?”
杨缱垂眸不语。
“子归年纪尚幼,若是袭爵,怕是就此要分府而立。他小小年纪,过往十年长于北疆,你确定他能在盛京,在朝堂站稳脚跟?”
“……”
“谢彦之想袭爵,至少要等两年。”杨绪尘条分缕析地逐一为她分析着,“金榜题名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要先入集贤阁,半年后再请旨去旁处。若按他当初所言志向,半年后,刑部当有他一职。刑部乃陆相所辖,想要在那里稳住脚跟,除非办上几件漂亮的案子,否则还要再熬上一两年。两年时间,子归能赶上吗?”
杨缱抿紧了唇。
“王谢重建,并不冲突。”杨绪尘拉过自家妹妹,带着她往锦墨阁的方向走去,“两家非水火不容,谁在先,谁在后,都可以。我这么说,你可懂?关键不在于谁后一步重建谁就输一筹,在于这个出头鸟谁来做。”
“不能是子归。”杨缱摇头。
“为兄也是这个意思。”
王谢重归朝堂,意义非凡。虽然谢家只剩谢卓,王家嫡枝一脉里也只剩下王睿,但子归与谢卓相比差的却不只是年岁。且不说勤政殿那位到底愿不愿意在晚年时瞧见王谢回归,单说这两人一旦承爵,便意味着他们将要参与朝堂之事。谢卓倒还好,子归怎么办?
杨绪尘话中之意不仅如此。
之所以特意挑出这个问题来,关键在于这个“第一人”。无论是谁,只要占了个“最”字,都会受到极大的关注。王谢翻案这么多年,天家为了表示对其回归的重视,首当其冲便要表态,而其他世族更是要对此有所反应,这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所能得到的好处。
这是莫大的机遇,但同时也要承担莫大的压力。杨绪尘想告诉杨缱的是,这个好处,她应当做出取舍,而这一点,才是王谢之间的冲突之处。
说白了,还是利益问题。
“师兄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好处。”杨缱斟酌着开口。
杨绪尘轻嘲一笑。
这一点他自然也清楚,自打南苑文试谢卓敢挑上杨缱那一刻,他便看清楚了这个兄长眼底深埋的野心。他何止是想扬名立万?他是要将自己,将谢家,推上他们当年的高度!
陈留谢,永远都是那个野心不止的陈留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