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回京(一)(2 / 2)
孟斐然躬身答,“回皇上,是小王爷。”
“同朕说说。”皇帝眼带笑意。
这可真是正中孟斐然下怀了,小孟太医当即便声情并茂地讲述起来。
这份议和文书的签订可谓几经波折。
临原之战,双方两败俱伤,北戎损失更重,几无再战之力,否则那位野心勃勃的北戎新主也不会提出议和。可虽是主动求和,对方却无甚诚意,放话只愿与季景西一人谈,实则打的却是最后关头捅一刀的打算。
季景西是什么身份?杀了他,北戎便是输了也是赚。
好在季景西赴约前心中已有盘算,与靖阳公主里应外合,不仅保住了命,还趁势摸到了对方的底线,为接下来杨绪冉的数轮谈判奠定了坚实基础。
最后,北戎签下了十年不再进犯的条约,并一次性向大魏进献良驹千匹、黄金万两,之后五年每年进贡白银十万、马匹五百,互负双方商贸正常等。
这个结果,是季景西打基础,杨绪冉在此基础上盖高楼的结果。
孟斐然发誓,他每一句话都没有添油加醋,但客观而直白的述说却更能凸显出其中的危险重重。等他说完,殿内众人俱是神色凝重,尤其是燕王季英,内衫都被渗出的冷汗打湿。
他的嫡子,差一点就成了北戎新主的刀下亡魂!
听到小孟说季景西伤势已无大碍,季英长松了口气,脸色苍白地跪地俯拜,“臣弟,拜谢皇上!谢皇上教出了如此优异的公主!若不是靖阳,景西恐怕……臣弟就这一个嫡子,他若出事,臣弟还有何颜面去见他的母妃?”
老皇帝也甚是动容,亲自将季英扶起,“靖阳是个好的,景西该得的朕也不会少了他。唉,转眼间,那个顽劣子也长大了,你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季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通红的眼,再次俯身谢恩。
有皇上这句话,孟斐然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季珏,后者面色自然,但身侧微紧的手指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孟斐然更得意了。
这场战事前后历经三年多,可谓近些年来拖得最长的一次。到了后期,已不再是双方兵力上的角逐,而是粮草、国力的较量。
上一场战役结束后,北戎休养生息三年,国内出奇地风调雨顺,就连那场波及多地的旱灾,北戎所受影响都远不及大魏。那位新主正是看准了大魏国力大幅萎靡,果断开战,而彼时受灾最严重的漠北正百废待兴,被打得措手不及,战争初期着实损失惨重。
好在撑过了最初危机后,当季景西将后续粮草撑起来,双方才被拉回了旗鼓相当。而靖阳公主经过几年历练,已逐渐展现其超高的军事才能,恰好填补了漠北军在缺少袁铮后将领选择上的捉襟见肘。
姐弟俩为北境府迎来了内政军事上从未有过的高度配合时期。
孟斐然曾听季景西私下说,兴许正因如此,皇上才放任他留在北境。在大事上,他们这位帝王陛下还是很靠得住的。
紧绷神经面完圣,走出勤政殿的孟斐然好一会才平息情绪。看诊治病才是他擅长的,若非这些年跟在季景西身边耳濡目染,又恰好对漠北情况有所了解,方才定然会手忙脚乱。
果然,政治这种事,还是交给擅长的人玩吧。
众人于武极门分别,三位相公大人先行告辞,季景西归来、以及议和的后续都等着他们下去各自商讨,太子、季琅则往集贤阁去,留季珏、季琤与等在外面的袁铮、柳东彦一道送孟斐然出宫,冯林则先一步被打发回宗正司。
“你匆匆归来,先回去歇歇,过两日再给你接风。”
五皇子这三年气质沉稳了许多,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蓄了须,孟斐然适应了一下才习惯,听他言语间熟络不减,便也笑道,“等景西回来吧,不然还得再喝一场。王爷们如今身上差事重,哪能同过去一般玩乐?言官们的眼睛利着呢。”
季琤大笑,“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言官们还管我为好兄弟接风洗尘啊?”
“我看你是被王妃管得紧,没酒喝了吧。”孟斐然敏锐地发现他换了称谓,从善如流地也跟着换,“回头王妃若是要请平安脉了,记得叫我,兄弟我趁机帮你说说情?”
季琤语塞,好气又好笑地拿手点他,“牙尖嘴利,漠北三年,长进都在嘴上了。”
孟斐然大笑,引得其他人也乐不可支地附和了两句。
从勤政殿出来便有些心事重重的季珏并未插嘴他们的寒暄,放到此时便显得过分沉默了,季琤注意到,随口问,“七弟,想什么呢?”
季珏回神,牵了牵唇角,“没。景西呢?怎么没跟你一道?”
他看向孟斐然。
“我也不知,半路上就分开走了。”后者答,“我们这一路上不怎么太平,一起走目标有点大,分开也好。”
他的话令几人脸色微变,季珏皱眉,“不太平?”
孟斐然点头,没有隐瞒的意思,“有人不想我们回来,确切的说是不想让景西回来。背后是谁无从得知,派的都是死士。”
与北戎的议和刚结束,季景西便决定先步将条约文书秘密送回京。安全起见,也为了混肴视线,让杨绪冉这个目标巨大的钦派使臣随大部队走。可即便如此,路上也遭遇了好几拨截杀。
最初他们猜是北戎那边贼心不死,但随后季景西便推翻了这个猜测,怀疑这些死士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甚至是好几方势力。
“若非路上有将军指派的将士和无风无霜他们,恐怕凶多吉少。”想到回程路上的种种,孟斐然心有戚戚。
“会不会是北戎贼子?”柳东彦皱眉。
孟斐然摇头,袁铮思忖片刻也否认,“应当不会。北戎既然愿意议和,此事便已既定,最危险时是和谈时,一旦和谈结束,截下文书毫无意义。”
“那就是冲着人去的了。”季琤愠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孟斐然叹气,“铮哥儿的猜测与景西不谋而合。不过这也不稀奇,他得罪的人多了去,这几年又招了太多人的眼,光是在漠北,想杀他的都得论沓算。好在他属狐狸的,命大。”
“京中不想他回来的人也不少。”季珏冷道,“你们行踪会暴露,身边人也有问题。”
“的确,半路匆匆捋过一遍,等他回来,还要再有一番清理。”孟斐然附和,“算了,不说这些。到了盛京就是咱们自己地盘了,皇城根下,谁敢明目张胆动手不成?”
几人脸色都不好看,袁铮道,“回头我调些人去孟府,这阵子还是谨慎些。”
孟斐然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算是领了他的好意。
“景西那边……”季珏皱眉。
“他自有章程。”孟斐然语气微冷地打断他。
季珏怔了怔,没等反应过来小孟便停下了脚步,“行啦,就送到这,两位王爷、铮哥儿,留步吧,让少贤陪我回府就行。等景西回来,咱们再好好聚上一聚。”
季珏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宫门口。他打量着孟斐然,后者神色自然,仿佛方才并未有什么不对。
大抵是自己想多了吧,季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