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一笔两苏(二)(2 / 2)
不过苏襄倒是与从前不同了,如果她没记错,苏襄一直对季珏有意,如今却是为了在太子身边站稳脚跟,甘心情愿把他推向自己。
人心真是易变。
“今日之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季景西冷声开口。
杨缱知他恼怒,也不多劝,只道,“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眼下还是小夜的事更要紧些。”
“我知晓。”季景西宽慰道,“我心中有数,已经着手在布置了。”
“说到这个,有一事我得同你知会一声。”杨缱叹,“今日见到小夜我才知你也在为她想法子,但你恐怕还来不及知道,我三哥这边也动手了。”
“不意外。”季景西头也不抬地给两人煮茶,“苏夜被迫入东宫,杨绪冉若还能坐得住就不是他了。他干了什么?可有需要我配合之处?”
杨缱神色古怪,“他已经干完了。”
季景西端起茶盏,“哦?这么快?”
“……他截了东海国那边的年节贺贡,将东宫的那份全部扣了下来。”杨缱嘴角微微抽搐,“并以私联外族为要挟,拿捏住了礼部尚书陈元义,往年地方上通过陈尚书之手送往东宫的孝顺如今都在他手里。”
噗——
季景西一口茶喷了出来,难掩震惊地抬起头,“他扣了东海的贺贡?还拦下了送往东宫的年礼?季珪知道吗?”
“就算今日不知,明日也该知道了。”杨缱掩面,“计划顺利的话,的参本很快便会出现在季珪书案上。”
“……你父兄他们事先都不知?”
“今日之前,全然不知。”
“……”
震撼我母妃。
季景西好一会才消化这一匪夷所思的消息,呐呐道,“杨敏行可真是……”
先前为了从卖官鬻爵的丑闻中翻身,太子季珪很是出了一番血,如今东宫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财政亏空。四方朝会时季珪盯上了东海富饶,不知许了什么承诺,终于说动东海那边相助于他。眼下年节将至,东海按例送来贺贡,里面除了要贡给大魏国库的以外,另有一份极为丰厚的礼会进东宫的口袋。
外朝来贡,先经鸿胪后过礼部。显然,这份东海的贺贡在抵达鸿胪寺时就被杨绪冉这个少卿拦下了,对方明知季珪等着这笔财救急,却仍头铁地没给东宫留下一分一毫。
这也就罢了,他还拿住了陈元义!礼部尚书可是太子的铁杆支持者,每年单是经他手递往东宫的孝顺就不知凡几,连这一份也扣了,这是掐了季珪的七寸,往他死穴里踩啊……
夺嫡可不是件容易走的路,这首要一点便是财力,东宫本就赤字严重,入不敷出,季珪若非知晓自己随后会有来自一份东海的资助救急,恐怕这场诗会都不一定开得起来。
别看今日诗会表面如此风光,季珪说不定心都在滴血。
季景西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这么做,是还存了与太子同归于尽的想法?毕竟私通外族这罪名可不是一般能比的,倘若季珪真的不管不顾……”
杨缱连连叹气。
东宫哪怕这两年再式微,也不是他一个人撬得动的,他已然抱着鱼死网破之心,若苏夜真的出了什么事,杨绪冉必然是要疯的。偏生三哥他一腔孤勇,从头至尾都将自己与家族摘得干干净净,下手时也没动用族中力量,到时真追究起来,顶多家中受一点牵连,却不至伤到根本……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杨家人向来是共进退的,是以杨霖发现不对时才会罕见地动了怒,杨绪尘也气的不轻,两人合力才堪堪将事情暂时阻压下去,而她三哥杨绪冉,则被罚在家中祠堂,由大半的暗卫里三层外三层守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杨缱觉得她三哥定然留有后手,这件事远远没完。
“不对,”季景西猛地意识到什么,豁然抬头望向眼前人,“宝贝儿,你跟我说实话,你今日答应去东宫,不单单是苏襄七请的缘故吧?她恐怕还没那么大面子请得动你。”
杨缱看他一眼,知道瞒不住,索性点头承认,“也是为了拦下三哥送往东宫的那份参本。”
所以她才顺势应下邀约,带着人正大光明地去了诗会,由自己和绪南在前方吸引视线,背后却是为了方便人手搜查太子府邸。
“东西找到了?”
杨缱反问,“你送我回来时,小五和绾儿可也一同回来了?”
季景西颔首,“我们是前后脚到的国公府。”
杨缱这才道,“那就是找到了。”
“……”季景西愣了愣,心中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别告诉我,负责找东西的是你们家小六。”
“想什么呢。”杨缱嗔怪地瞥他一眼。
季景西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
“当然还有绾儿的侍女。”对面人不紧不慢地补充。
“……”
这个答案,与杨绾单独行动有什么区别?
你们家人是不是心太大了?杨绾才多大一个小丫头你们就敢让她干这种事?疯了吗?这么放心的吗?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还得手了?
信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都是向天借胆长大的?
“但不知为何我仍是不安,总觉得太容易了些……”杨缱没去看季景西那见了鬼的表情,兀自担忧道,“三哥铁了心要做成这件事,不可能只布置一手,必然有备用计划。可除了他自己的人,还有谁能帮他?谁能接近季珪而不生疑,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那必然是今日诗会上的人。”季景西顺口道。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忽然抬头交换了个眼神。
“五皇子!”
“五哥!”
杨缱当即坐不住了,“糟糕……”
“你别动!先别急!”季景西急忙拦下她,“事情不一定如你所想的那般。”
她怎能不急!那可是她三哥!
季景西却是不准她再折腾,“宝贝儿,耐心点,听我说,兴许不是坏事。当局者迷,你是因为杨绪冉是你三哥才会自乱阵脚,我却觉得,只要操作得当,把你三哥摘出来,把事情透给季珪也不是不行。”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季珪如今最揪心的便是银钱,地方上的年礼还是其次,关键在于东海的贺贡,那是他苦等救急的东西,如果没了这份贺贡,季珪这个年节,以及年节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都会非常、非常艰难。
比起得到苏夜,进而得到一个不情不愿的国子监祭酒的支持,显然眼下的难题更为紧要。
杨敏行这步棋走得太干脆太利落,直抵关键,哪怕换成是他也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快救苏夜的法子,简直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还能顺势推动点别的,将这步棋带来的效果起到更好。
他唯独错的,是他那份孤勇。
“听我的,别急。”季景西强势地按下杨缱的慌张,不容置疑地开口,“五哥那边我来解决,但这件事还是要让季珪知道的,否则他只知自己被捏住了命门,却不知对方想要什么,那还怎么拿你三哥的这番辛苦换人?敏行这番折腾岂不是白费?做都做了,我们不能当它不存在,对吧?”
“你打算怎么做?”杨缱急切。
“我先派人去稳住五哥,诗会还没结束,来得及。”季景西宽慰道,“你父兄可在府上?想要因势利导,我少不得要与他们细细商议一番,有我加入,这件事才能更有把握。”
“他们在的。”杨缱肯定,“我同你一起。”
“好。”季景西自是顺着她。
小心翼翼地扶着杨缱起身,两人走到门口,季景西忽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杨缱奇怪。
“……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他好像又没打招呼就进国公府了……有阿离在,他这次应该不会再被未来岳丈赶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