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搞事(2 / 2)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楚王季珏真正想娶的是谁,天下人皆知。是以在这桩赐婚里,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工部尚书贺怀溪自己。他英年丧子,儿子贺阳死在了平成十七年的南苑刺杀中,多年来却因帝王忌讳而始终无法给儿子一个死后荣光。是楚王季珏为他圆了这个梦,当贺阳被追封宣威将军时,贺尚书已决定这辈子都追随季珏,如今女儿又成了楚王妃,两府关系更为紧密,着实令他无比欢喜。
因而尽管圣旨下来后,他的夫人、他的嫡子贺白,都表示了反对与担忧,贺怀溪还是兴致勃勃地筹划起了女儿亲事。可惜这一腔盎然的热情,在随后几次造访楚王府中渐渐凉了下来——明明是未来的乘龙快婿,季珏对他却自始至终客气有加亲切不足,尊敬有礼,却也疏离冷淡。
贺怀溪不傻,慢慢地也明白过来对方对这桩亲事的不热衷。他想起了小儿子贺白的话:楚王爷心中早有正妃人选,姐姐嫁过去,只会受委屈。
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虽然季珏并未表露出对婚事的强烈反对,可贺怀溪还是意识到,他对自己女儿连一丁点真心都没有。
如果说贺尚书的心凉如隔夜水,那么盛京城里还有个两人就堪比河上冰了——正是柳妃与柳东彦姑侄俩。
柳妃致力于为自家侄子牵上一条姓越的红线,为此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成功了,突然未来侄媳妇摇身一变成了情敌。而柳东彦更惨,本来没什么想法,架不住被自家姑姑乱点鸳鸯谱的热情所影响,竟真对越五姑娘动了心,谁知道还没抱得美人归,心上人变“宁嫔”。
柳东彦抑郁得吐血。
“……我算是看出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了王爷的,个顶个的没个顺遂姻缘。”
秋水苑里,已连续好几日睡不安稳的柳少主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对面,同样郁卒得只能喝闷酒的定国公世子越贞心有戚戚地表示赞同。
越妍已奉旨进宫,虽还未传出承宠的消息,但不妨碍这两人心中难受,为此已是口不择言。
季景西冷脸望着这两个来他面前买醉的酒鬼,简直气笑了。二月二祭典将至,他近来快忙疯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沐,还要被迫听这两人在这儿讽刺他。
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当本王听不出你们在骂我?
到底还是袁铮有良心,忍不住为兄弟说话,“有吗?没觉得啊,我姻缘挺顺的。”
季景西:……
我可谢谢你了,闭嘴吧。
“倒是忘了世子爷好事将近,”柳东彦酸溜溜地撇嘴,“恭喜啊。”
袁铮笑呵呵地回了一礼。
季景西没好气,“摆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呢?你柳少主向来花名在外,没了宁嫔,不还有一大堆红颜知己?”
柳东彦在线暴躁,“能不能别提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宁嫔?”季景西郎心似铁,眼看对方痛苦不迭,不由好奇,“柳少贤,本王怎么不知你何时这般情深似海了?”
“难道只准王爷专情一人,不准我浪子回头?”柳东彦委屈得想哭,“我爹连聘礼都为我备好了……早知道就应该不尊什么古礼规矩,拖拖拉拉耽搁事,就得先下手为强。”
越贞这回不附和了,“不行,礼不可废。”
柳东彦无语。你可真不愧是越家子。
“可如今宁嫔……”季景西顿了顿,在两人的怒目中无奈改口,“如今越五姑娘已入宫,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与其纠结这些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做什么,真是一个个给你们闲的,大好时光不去做事,还敢在本王面前明目张胆偷懒。”
柳少主:“……”
越贞:“……”
这里头谁最儿女情长啊!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好不好!
“王爷是不是有一阵子没见过杨家妹妹了?”越贞小声问柳东彦,后者想了想,点头,“县君去岭南了。”
年节刚过,尘世子便受温家老帝师之邀去往岭南一丈峰休养,随后信国公杨霖与二子绪丰也接连告假,一大家子集体去了岭南,连重伤未愈的杨绪冉都不例外。据说是会等尘世子过了生辰再回京,那就是惊蛰之后了。
越贞恍然大悟,“怪不得。”
季景西脸黑,“本王听得见。”
两人装模作样地回过神,连连告罪,气得季景西抄了个茶盏便掷过去,“闭嘴。”
胡闹一通的结果,便是先前的低气压尽数消失。几人正襟危坐,听季景西不紧不慢道,“算算日子,太子禁闭已有近两个月,你们有何看法?”
越贞正色,“二月二祭典,太子是肯定赶不上的。替代季珪主持大典、行亲耕之礼的不是康王就是楚王,前者可能性更大。”
柳东彦点头表示同意,“祭典之后没多久又是大考,此次大考皇上甚为看重,杨相公不在,主考一职必会争得头破血流。我等努力一把,应该能让东宫一系继续保持沉默——谢彦之不能放,得继续压着,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此一着必得让东宫彻底元气大伤,再不能掀波澜。”
“再不能掀波澜,那就得是废太子的程度了……”越贞摩挲下巴,“连私放京郊大营入京都没能让皇上下决心废嫡,有点难啊。”
皇上对太子的态度简直扑朔迷离,早先觉得魏帝对季珪不满,如今却是越发摸不清底线在哪了。卖官案没能扳倒东宫,私放军队入京也只让他得了个闭门思过之责……虽然东宫的势头一再被打压,损失不停扩大,比起几年前已大有不如,但那个契机却迟迟不出现。
“也不一定就非要一口气废太子。”柳东彦摇头。清曲池前一场交锋,东宫惨败,既落了把柄在信国公府,又没能拿回那份东海贡礼,谢卓还被季景西所扣,可谓雪上加霜。眼下只要继续保持,东宫坚持不了多久,不用他们筹划,康王楚王自会踩着季珪上位。
越贞皱眉,“等康王楚王发力?那岂不是为自己再立一强敌?”
最好是谁都做不成储君,否则就只剩下费力气扳倒一个又一个太子了,那样一来不仅时间不够,风险也着实太大。
讨论陷入了僵局,一时间谁也没再轻易开口。
袁铮没有参与讨论,这种脑力活向来没他的份。季景西低敛着眉眼,习惯性地点着手指,好半晌才开口,“太远的先不考虑,眼下有两件紧要之事。其一,北边来了消息,勒古之死瞒不住了,勤政殿那边也不打算再瞒,皇姐已收到消息开始调兵遣将,严防北戎反扑。三公主的出嫁仪仗眼看就要到漠北,不能让她死在本王的地界上,需要有人走一趟北边,把这事办妥。”
“我可以去!”袁铮一听漠北,立即来了精神。
柳东彦当即反对,越贞亦是,两人都知袁铮身份敏感,别看他如今重掌兵权,皇上却是绝不准他脱离掌控的。
季景西考虑片刻却道,“铮哥儿的确是最佳人选。得想个由头让皇伯父放你出去……京郊大营多久没出兵剿过匪了?”
袁铮双眼放光,“至少一年以上!听说涿州山区近来不太平,此前我还想着要不要联合京畿营一道,给那帮小子们松松筋骨……”
听到京畿营,季景西挑眉,“倒是巧了,还真有人能派上用场。”说着,他招手示意无风近前,“给季琳传个信,让他回府后来见我。”
得,柳越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局已定。
“第二件要事是何?”柳东彦认命道。
季景西抿了口酒,轻描淡写地抛出一记重雷,“此次二月二大典,本王想做那个主持之人。”
柳东彦:“……”
越贞:“……”
不是,几个菜啊王爷你就醉成这样?
“上来就玩这么大?”越贞哆嗦了一下,“王爷这一步跨得是否有点……?”
二月二大典历来的传统是储君统筹,亲耕之礼则要么是储君一人施行,要么与其他皇子一并施行。由于亲耕面向的是天下百姓,因而也被称作“只有帝王继承人才能做的事”。
当年七皇子季珏因赈灾有功而被皇帝大为嘉奖,从而得以有幸与季珪一道主持亲耕,仅一次,便被文武百官视作了储君之下第二人,可见其重。
可惜那时季珪地位稳固,而季珏根基尚浅,这才没了下文。
这一次,柳东彦难得没有附和越世子,他沉思良久,缓缓道,“乍一听似有些匪夷所思,细想之下却也不是不行。王爷迟早要走到这一步,若一味隐在暗处反倒失了大气。都是天家嫡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况且也没有明文规定亲耕的必须是储君,只要代表的是季氏皇权不就行了?”
“可王爷才回京不足半年……”越贞惊悚。他跟随季景西时日不长,万万没想到他手下的人个顶个的野。
柳东彦意味深长,“但我们却已为此准备三年了。”
“……”
“更何况只是主持一个二月二,又不是亮明了旗帜要夺嫡。”柳东彦继续说服小伙伴,“除非亲口承认,谁敢按头说王爷居心不良?别忘了,亲王他老人家还在别宫听曲儿呢。”
说句大逆不道的,除非燕亲王不在了,否则旁人眼里,季景西这个亲王世子就算做再多,也只能说是争权,而非夺位。不然哪有夺位之争,儿子拼死拼活猪突狗进,老子反倒一点不上心地在家逗猫遛鸟?当位是好夺的?换别人家,那是恨不得举家全族都上阵呢。
所以说白了,他们还是隐在暗处。只不过这个暗,是光明正大的暗,是只要没揭牌,谁都不敢撂准话的暗。
越贞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叹道,“行吧,算你有理。可关键如何布置?”
柳东彦语塞。他也只是想到了合理性,还没来得及想具体怎么做。
反倒是作壁上观的袁铮开口,“二月二大典能上的就那么几个,太子,老五,老六,老七,让他们上不了不就行了?一次性解决不了就分而击之、逐个突破,不能一击致命,就先缴械呗。”
说得轻巧……柳越二人翻白眼,随即又齐齐一怔,继而同时若有所思地望向袁铮。
“倘若,我是说倘若,”越贞收回视线,转而看季景西,“倘若那几位真的都上不了,王爷可有把握轮到自己?”
季景西笃定,“有。”
越贞忽然放了心。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双唇,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压不下的跃跃欲试。
他抬起头,从柳东彦眼里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迫不及待。
那就……大干一场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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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西:媳妇走了,很烦,想趁机搞事。
柳少主:媳妇没了,很烦,赶紧搞事搞事搞事……
越贞:妹妹进宫了,很烦,想搞事。
袁铮:去漠北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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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薛定谔的暗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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