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选择(1 / 2)
被季珏横插一脚,吉时已过,族谱到底是没上成。
燕亲王父子俩都不太看重这些,然考虑到世族规矩森严,礼部与季氏族内也有不同声音,季英不想在这大好日子里触霉头,只能惋惜地将此事暂时搁下,着人回头另拟吉时,再行上谱。
事实上,直到这场跌宕起伏的昏礼全部结束,许多人都还浑浑噩噩地回不过神,尤其是季英,还沉浸在尹崇和越贞那番惊天动地的解释里,连望向自家儿子的眼神都颇为复杂。
这礼……算成了吧?今夜杨缱是该歇在王府呢,还是干脆要带景西回杨家?真带回去了,他拦是不拦?
他的宝贝儿子,算是把人娶回来了,还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季英觉得,自己这脑袋里大约是装了一团浆糊。
好在这些并轮不到他操心,杨缱已经主动给出了答案——她面色如常地跟着景西回秋水苑了。
这一刻,燕亲王府上上下下,对他们这位郡王妃的好感嗖地窜到了顶点!
……好人啊!太给我们郡王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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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苑里,杨缱制止了想为自己更衣的白露,屏退四下,有些忐忑地望着眼前异常平静的青年。
自季珏带着圣旨半途出现起,季景西便没再开口说过话,之后一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杨缱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觉此时此刻的季景西瞧着有些渗人。
拜季珏所赐,这场喜事到了现在,好像没剩下多少喜悦了。
好一会,结束了沉思的季景西抬起头,浅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女子,“怎么了?”
杨缱张了张口,不知怎么说。
“累不累?”景西起身,若无其事地望向门外,“怎么还坐着?应该已经备好了水,让白露进来帮你?”
“你呢?”杨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季景西挑挑眉,玩笑似的答,“你帮我?”
“……”
“你先别动。”眼看季景西真要把人唤进来,杨缱连忙制止他。
青年有些诧异,但还是好整以暇地等她的下文。
杨缱耳尖有些发热,却仍壮着胆子打量他,“……我一整天都没机会仔细看,嗯……这身特别称你。”
季景西微微一愣。
他回过神,深深看了眼面前人,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就这么笑了一声,如天光乍破,眼底的阴郁忽然烟消云散。
“行。”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杨缱面前,展示般摊着双手,“给你转个圈?”
杨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先前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冰消瓦解,季景西走上前,捧起她的脸亲了亲眉心,后又拉开些距离仔细端详片刻,一双桃花眸里浸满了笑意,“仙人如画落凡尘,得见此人间绝色,无憾矣。”
杨缱红着脸,却没推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弯弯如月,“所以,还要先礼尚往来互夸一番?此也是礼中一环?还是你秋水苑的规矩?”
季景西朗声大笑。
他一把抱过眼前人,转了个圈把人安放在自己怀里,从背后拥过来,“杨家宗祠,嗯?”
“……我也是进行到半途才意识到族里的打算。”杨缱转过身,藕臂环上他的脖颈,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没事前同你商量,不要怪父亲他们,好不好?”
近距离地接受来自心上人的撒娇打击,临安郡王哪还记得自己想说什么,怕是被幸福感击昏了头,“岂敢,季珩之幸也。”
杨缱又忍不住笑。
“不过,”季景西蹙眉,“本王真的嫁了?”
怀里人明显一滞。
青年不在意地说着,“也行吧,嫁啊娶的,无所谓,是你就行。只是不知这称谓上有没有什么讲究……”
杨缱沉默片刻,补救似的扑上来,脆生生唤,“夫君!”
临安郡王彻底圆满了。
他笑得一股子得逞之意,将人抱起往床榻上倒,不忘脚尖勾落帷幔,不等杨缱反应过来便倾身吻了下去。
“……等!”少女惊,“还没拆头面……”
“我帮你拆。”
“沐、沐浴……”
“嘘。”
……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周遭仍拢在昏暗之中,杨缱窝在一团熟悉的洛神香中,半晌才找到今夕何夕。
她探着手去寻身边人,揽到了一片温凉。季景西醒着,她刚动便回过神,在她发顶落下轻轻一吻,接着大手虚虚地搭过来,为她遮了眼皮上的亮光,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早,再睡一会,乖。”
“景西……”她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索性用气声唤他。
“我在。”身边人侧身将她拢进怀里,“睡吧。”
少女于是顺从地闭上眼。
浅浅地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天色已明。
季景西哪也没去,懒洋洋地半靠在床头,见她醒来,手臂一捞把人捞上来。杨缱顺势枕着他的肩醒神,“几时了?”
“卯时吧。不睡了?”季景西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指,眼神定在她指腹上几欲消失的牙印上,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咬这里……
“嗯。”杨缱渐渐清醒,仰起头看他,“你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不太睡得着。”季景西低头,含笑地亲了亲她微蹙的眉心,“成亲第一日,王妃这便要开始训人了?”
杨缱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闭着眼回想今日要做的事:辰时前去给燕亲王请安,之后进宫拜见完皇上、太后,然后去太庙与景西祭祖……
“今日不去太庙。”身边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名册还未上皇家玉牒,上了再去不迟。”
“那还进宫吗?”杨缱问。
季景西懒洋洋地应,“皇祖母还是要拜见的。”
“皇上那边?”
青年神色淡淡,“他不配。”
……所以,原本是打算去的?
杨缱想了想,凑上去亲他的下巴,“还在生气?”
“不气。”季景西面色微缓,“只是在考虑杀几个。”
“……”
他确实从昨日就憋着一股子杀意,只是顾忌着她才没扫兴,如今听他平静地说出来,杨缱反倒松了口气。
她道,“昨天,季珏……”
“嘘——”季景西低头将她的话吻了回去,“不准提别人。”
……杨缱不得不又睡了一觉。
辰时,两人去给燕亲王请安。
老王爷一晚上没睡踏实,眼底有着淡淡郁气,然见到两人还是忍不住展露笑颜。
他对杨缱颇有愧疚,毕竟是因为自家人的干涉导致昏礼并不圆满,若非杨家人的先见之明,儿媳妇兴许就要变侄媳妇,是以从头到尾都对她慈爱有加,连送出去的见面礼都极为珍贵,怕不是差点掏空了王府库房。
杨缱受宠若惊,但见季景西面不改色,便也跟着淡定了。
拜见过长辈,又陪季英吃了早膳,杨缱这才见到冯侧妃、季琳和季静怡。
作为季景西的青梅竹马,杨缱对燕亲王府里的情况烂熟于心,自然也知晓自家夫君与冯侧妃之间不对付,是以并未表现出多亲近,只循着礼做好自己该做的。
冯侧妃入王府十几年,始终不能被扶正,年节时还被季英送回了娘家,以至于很长时间都沦为盛京城的笑柄,心中说不恨是假的。她本是打算好了要对杨缱摆摆长辈谱子,谁知经昨天一遭,明白了这位郡王妃有多金贵后,那点小心思也被摁了下去。
论品级,论身份,两人其实不差什么,当着季景西的面,冯侧妃也不敢让杨缱对她行什么主母礼,这场见面,双方都默契地维持着微妙的距离。杨缱给季静怡的见面礼也中规中矩,也就是对着季琳,她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季景西不耐烦这些繁琐的礼节,却仍耐着性子等她。
之后便是去拜见太后。因着不用去太庙,两人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回了秋水苑。
今年夏天来的早,六月刚出头盛京便炎热不已,这一日又是艳阳高照,杨缱比季景西更苦夏一些,加上昨夜的折腾,这会整个人有些提不起精神。秋水苑占了个水字,乃整个王府夏天最凉快清静的地方,季景西内伤未愈,是以身上凉凉的,杨缱靠着他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季景西则慢吞吞地翻看着手中那份来自宫中的密信。
白露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欲言又止。
“何事?”季景西低声问。
白露松了口气,连忙压着嗓子回道,“袁世子、越世子、孟少主、柳大人几位来了,正在外候着,许是有要事。”
“不见。”季景西想都不想回绝。
话音刚落,肩上一松,却是杨缱听到动静醒了,“去吧,我不睡了。”
季景西不舍地看了眼空落落的肩头,满脸的不高兴,“七品官员成亲都还有五日假呢,本王从二品宗正司正卿,要休十日!”
真休十日你就凉透了你!杨缱无奈,“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个汤,待会给你送过去?”
青年顿时眉开眼笑。
到了正厅,袁铮、柳东彦、孟斐然、越贞、越充五人纷纷向两人问安。季景西一脸被打扰的不快,凉飕飕问,“何事?”
其他四人纷纷看向小孟,后者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您昨日去承乾宫时,是不是跟皇上说了什么?”
季景西回想了一下,“嗯。”
“怪不得……”孟斐然猜测得到证实,“皇上清醒了。今早太医院那边已有数位太医断言,除了还不能下床,皇上看起来眼神清明,言语清晰,想来该是受了什么刺激,以毒攻毒,这才恰好令其恢复了神志。”
这可是顶顶要紧的大事,是以孟斐然一接到消息便坐不住了,急匆匆通知了其他人赶来王府。
厅中所有人齐齐看向季景西,心想,能把病糊涂的人气清醒也是了不起,得多大刺激啊。
燕亲王季英之所以能监国至今,也是托了皇帝神志不清的福,眼下既然魏帝清醒了,想来朝中势必要有一番震荡,而首当其冲的必然是燕亲王府这对父子俩。别的不说,监国怕是监不下去了吧。
众人都在等季景西的反应,结果等来等去,却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竟是一点不惊讶。
“他不是昨日就清醒了?”季景西懒洋洋地解释,“否则季珏的那道圣旨怎么来的?”
季英监国,季珏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捏造圣旨,除非有人撑腰。
撑腰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不打紧么?”孟斐然眉头紧皱,“需不需要我……”
“无妨。”季景西漫不经心,“无非是父王不再监国罢了。如此也好,我本就有劝父王辞去监国一职的打算,那老东西不醒,我也会想法子推其他人上去,总不能什么事都父王一人扛。”
他已然同杨缱成亲,最大的目的已达到,这时候季英急流勇退,反倒有利于接下来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