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天真 “着大理寺详查。”………(1 / 2)
“陛下必是想励精图治的,却又有些不便之处,觉得晦涩难行。国家病了,想要一个治病救人的方子照方抓药,不想听泛泛而谈的阴阳调和之论。
其实方子前人已经开出来了,吃了没怎么见效,恰是没有调和好。
成人方用在小儿身上就要酌情删减用量,男人和女人的病症用药也有不同。同样的病症,春天和秋天的用药也会有不同。不能胶柱鼓瑟。
臣请先为陛下剖析眼前情势,您琢磨增减用量。情势看明白了,麻烦也就解决一大半了。”
神棍的目光总是那么的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想赞同,新君道:“你说。”
“一言以蔽之,承平日久有积弊。面上的就是两件事,一个兼并,一个选举。财富与人才。将才也是才。”
新君又点头。
祝缨道:“如今这个局面,不是您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从先帝朝开始的,至少要往前数十年以上。
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是一天崩坏的,也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您再敬佩祖父,大臣当朝殴斗,也是从他暮年第一次出现的。兼并也不是一天造成的。眼前虽然闹心,但还是要往前找原因。这是积弊,不是一天造成的。想改变,也需要循序渐进。
他教导您比教导您的父亲更多,是把希望放在您的身上的,能被他老人家看中,您必有过人之处。他把治病的希望放在您身上。”
新君短促地笑笑。
祝缨道:“您与他面临的情势不同,一是没有积四十年之威,二您接手的江山,不如比他的时候。那个时候,风调雨顺,这几年却是灾害频仍……”
新君不安地道:“是我德薄。”
祝缨道:“上天的考验罢了,还请不要未战先怯。”
新君又点了点头。
祝缨道:“您应对这样的考验,有什么准备吗?打算依靠什么?又有什么样的计划呢?”
新君道:“选贤取能。”
祝缨笑道:“郑、冼二人,谁贤谁能?”
新君的表情又难看了起来。
祝缨道:“路是要一步一步的走的,陛下的威望,不是‘人君’泛泛而论,而是陛下自己的威严,也是要积累出来的,急不得。熬过艰难岁月,恰是积累的本意。急躁不安,有损尊严。
您第一要心智坚定,您不坚定,所有人就都没有了主心骨,只好随波逐流。您现在想要做的是什么?您得心里定个调子。”
新君又点了点头。
祝缨道:“调子定下了,不是列条陈,更不是马上就发号施令,而是想一想——让谁去做、依靠哪些人。天子富有四海,百姓皆是赤子,道理是这个道理。十个指头有长短,亲生的孩子也有贤愚不是?满朝文武,您想用谁?”
“能者都用。”
祝缨摇了摇头:“总要有个主次的。天下这些州县财赋都还有个多少之别呢!”
“现在朝上如此相争……”
“粗粗一看,分成几党,闹得最凶的郑、冼,”祝缨说得很直白,新君都诧异于她竟如此敢说,“根子就不在郑、冼二相身上,是他们身后那些人心里都很不安,担心您会损害他们的利益、维护另一方,这个时候,他们一定要找一个自认的、不会背弃自己的人,拱卫他、推他出来,去争。您想要取天下菁才为己所用,余清泉,留不留?柴令远,用不用?您的心能坚定起来吗?瞧不惯,要动他们的时候,您要怎么动?让谁去做?”
这新皇帝,威望,那是没有的。一个毛孩子,就算是君……这要怎么说呢?如果君臣大义这么有用的话,刘协也不至于禅位、曹髦也不至于被杀了。
就这还想玩平衡操控天下最聪明的那群人,让所有人都能为其所用,就有点可笑了。
当然,君臣名份也不是那么的没用,挟天子以令诸侯是非常有用的,比起让别人“挟”,新君还没到亡国的份上,他完全可以自己利用这样一个身份的优势。他的存在,就是一种优势。
只要别太自信,以为是皇帝就能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行。
既无威望,能力也不如乃祖,就老老实实别玩那些掌控的游戏,专一投注一方势力,让这一群人为自己所用。在这个基础上,兼顾一些其他人的利益。这对一个普通的皇帝来说,足够了。
新君与先先帝不同,先先帝能玩得转各方势力、各方势力都认他,新君这摊子也不行、本事也差点儿。就不能玩这么大,得老老实实按规矩办。像她祝缨,就认认真真地认准了“南士”、“獠人”,暗中培养女子。不去跟郑熹抢什么勋贵,也不往清流那里硬蹭。
“天下需要安定而不是纷争,哪怕是朝堂上会有纷争,也绝不能让恐慌蔓延到民间。朝上闹得你死我活,都不算事儿,因为争斗而折腾百姓、弄得下面百姓有怨言,受损的必是陛下,大乱就在眼前。
无论是抑兼并又或是开科取士,所有的一切,都必是安民,而不是扰动。
算来差不多是三十年前,曾经有一个大案,龚劼一党被清算,自上而下伏法、被罢、被降者数以百计,但民间晏然。前两年,还只是地方上查出几个不称职的官员,就能让乡绅自杀鸣冤。
这就是差别。”
“然而兼并不可不抑,贤士不可不进。必有一争。”
“那就让他们争。只要把这些争斗都控制在这京城之内,于您、于天下,就没有什么大碍。接下来,您无论做什么,也都是这个意思。新取贤士或任地方,也是一样的道理。”
祝缨将双掌掌心向上,托起一张小案,稳稳地端住了。
皇帝豁然开朗!
他的祖父教过他,对大臣要不偏不倚,明面上说,天下之主当然是要公平公正,阴暗地想,这也是帝王心术之制衡。世有阴阳,帝王之心也有两面。但祖父确实没有教过,压制不住、平衡不了怎么办?
祝缨给了他一个适宜他执行的方案:选一个可靠能用的,维持住,再谈其他。
皇帝虚心地问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祝缨将小案放下,双手一摊:“那就不是为臣子的可以‘教’陛下了,臣也只能说,选贤与能,亲贤臣、远小人。谁是贤臣、谁是小人,得您自己去决断。臣子看到的,与君主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郝大方听了半天,心道:您这半天,说了跟没说一样。
皇帝却若有所思。
祝缨见时间不早了,起身告退,皇帝也没有强留。
郝大方心中十分好奇:这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呢?
看皇帝的脸色,好像是比较满意的了。突然,皇帝对郝大方道:“宣陈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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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离开大殿,仍旧是回户部办公。
春耕是一件,此外又有一些灾情也需要户部协调。有的地方报了灾,得留个档,到了十月算账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
她并不知道新君与陈萌已经聊上了,更不知道冼敬此时正在受难。
冼敬没有在政事堂,自从丞相多了之后,各人也有了调休的机会,今天他在家,也必须在家安抚一下“自己人”。
拜相变相地巩固了他在清流中的地位,却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正因拜相,许多人对他的期望又增加了一层,内心对他的要求也变多了。
他拜相的日子很短,自己人给的压力却是不小。
冼敬拜相后没有搬家,还住在原来的府里,府邸看着简朴,却是朱紫盈门。朱紫之外,又有许多青绿,也是人头攒动。这些人极有礼貌,躬身行礼,眼中却都透着热切。
“相公,余兄等人,能够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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