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 三合一(1 / 2)
鸭子扭着肥硕的翘臀嘎嘎嘎下水, 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正在铲雪的林北停下手中动作,进屋拿一个篮子到鸭圈捡鸭蛋。
鸭圈里铺了一层干燥的稻草, 鸭屎黏在秸秆上,圆滚滚的青鸭蛋躺在秸秆上。
林北没出息对着满圈鸭屎吞咽口水,快活地捡鸭蛋。
他拎着篮子准备上岸, 突然注意到水边的雪地里躺着一个青团子, 他注意脚下走下去,走近一看, 确实是一枚鸭蛋。
林北捡起鸭蛋,绕着水塘走一圈,又发现三枚鸭蛋。
林北艰难上岸, 把鸭蛋放入篮子里,拎起篮子准备离开鸭圈, 就听见他娘说话。
“小北, 你把篮子给我。”徐红英把四齿铁叉子竖在鸭圈上, “你把鸭圈里面的稻草叉出来,堆到空地上, 一把火烧了,等会我往鸭圈里铺新稻草。”
林北把篮子递给她, 徐红英接过篮子,小声嘀咕:“这群鸭子喜欢下水, 又怕潮,得隔三差五给它们换新稻草,真难伺候。”
林北把脏稻草叉出去,到屋右边扯一把干稻草,用干稻草引燃脏的稻草。
林北五叔林志寓头上戴了一顶露出棉花的破帽子, 手插|进袖筒里,将要进屋,瞥见林北在那里烧火,他拐了一个弯朝林北走去。
“刘寿利在赌场里做打手,你别和他一块儿玩了。”昨天他们五兄弟从林北家离开,直接跟老六到大队部坐了一会儿,继续解析林北说的祝酒词,讨论着讨论着,他们开始嫌弃年轻一辈,纷纷说年轻一辈不行,他们担不起事,还喜欢胡来,说到这里,二哥突然提起刘寿利,说刘寿利和赵娣的事,刘寿利就没有担起事,又说刘寿利跑到赌场当打手,还拉着赵娣帮赌场老板卖烟酒、瓜子花生,现在国家严禁赌博,刘寿利不是胡来嘛。
二哥为什么知道这事,二哥肯定过去玩了两把,老六气昏了,摒弃长幼这套说辞,把二哥骂的狗血喷头。
他今早过来找四哥,撞见老六去二哥家,他可怜的二哥呀,又要被老六说教整整一天。
林志寓收起笑容,严肃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要面子,说不出绝交的话,那你就慢慢远着他,千万别被他哄骗到赌场赌钱。”
“赌场的水深着呢,你赚的那点钱不够输的。”说完,林志寓转身进了瓦房。
林北早就和刘寿利不来往了。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林北才转身离开。
路过门口,林北冲屋里喊:“五叔,我听进去了。”
正在跟五弟炫耀手电筒的林志炳:“?”
林志寓回应道:“五叔晓得了。”
林志炳:“……”
咱就说你俩打什么哑谜,为什么瞒着我。
林北回到家,见烟囱冒烟,他走进灶房。
灶房里烟雾缭绕,余好好在灶台上忙碌,儿子乖巧坐在灶台下的木墩上,火焰烤红了他的脸,林北走过去,抱起儿子坐下,跟余好好汇报他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的劳动成果。
余好好高兴的蒸一碗鸡蛋羹,挖两勺给林北。
林北:“……”
就……好意外。
余好好近三年才吃人吃的食物,尝过红薯、米面、肉,她才知道原来她嘴特馋。
她没有掩饰,愉快的给自己舀三勺鸡蛋羹,把剩下的鸡蛋羹递给儿子。
“我养的鸡。”余好好含着一口鸡蛋羹说,“聪聪知道拿菜叶喂鸡。”
言下之意你啥也没做。
“……谢谢你俩分我鸡蛋羹。”林北。
“不用谢。”余好好。
“不谢。”林聪。
林北:“……”
“哪天天气好,你到莲花镇买几个坛子回来。”余好好咬一口红薯,又糯又甜,她眯起眼睛说,“我打算现在腌咸鸭蛋,拿到镇上卖,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卖?”
“莲花镇不缺卖咸鸭蛋的人,所以你别在莲花镇上卖咸鸭蛋,我把咸鸭蛋带到余淮镇卖给货船老板。”林北说出他一早的打算。
“等剩下的鸭子也下蛋,我一天能捡一百来枚鸭蛋,一个月就能捡三千来枚鸭蛋,货船老板能收完吗?”余好好忧心忡忡说。
鸭子没有下蛋,她盼望着鸭子下蛋,如今鸭子下蛋了,她又忧心鸭蛋卖不出去,砸在手里。
“用青壳鸭蛋腌的咸鸭蛋油多,外边的人喜欢这种鸭蛋,货船老板也爱收这种鸭蛋,他们从来只嫌少,还没嫌多过。”林北放下筷子,手肘搭在桌子上,眉眼飞扬说,“听说外边人过年、过元宵节、过端午中秋节,喜欢摆一盘咸鸭蛋,我看货船老板收咸鸭蛋永远不嫌多,应该是真的。”
“我算了一下,今年2月12号除夕,27号元宵节,咱们2月1号卖一次咸鸭蛋,2月20号卖一次咸鸭蛋。”林北手点着桌子算日期。
这么说她的咸鸭蛋不愁卖了,余好好开心坏了。
余好好想说干脆今天到镇上买坛子吧,她又想今早雪才停,路上的雪还没有化呢,人不好拉架车,余好好勉强熄了这个念头。
饭后,余好好把儿子交给林北,她急吼吼跑到水塘那边的瓦房数鸭蛋。
林北低头寻找儿子,小家伙已经跑到院子门口了,正要拐弯追妈妈,就被他爸爸扼制住了命运的腰肢。
林北一只手还住他的腰,小家伙横躺着,林北边锁门边说:“咱们到你大伯、二伯家串门。”
半道上,林北遇到了兄弟俩。
林北:“……”
这就是兄弟俩所谓的留在家里教孩子数数。
兄弟俩看到林北眼前一亮,大步朝林北走去。
“小北,二毛家猪圈昨晚塌了。”林东啧一声摇头,“昨天下的雪也不大,他家猪圈居然能塌,他也真是有本事。”
林南用胳膊撞林东,笑得特别鸡贼:“他家的猪现在没事,他现在该拜各路神仙,然后请人杀猪,在村里卖猪肉,走,咱们过去买点猪肉。”
“离过年还有好长时间,他家猪再养养,还能长点膘,现在宰了,多可惜啊,我觉得他不会宰猪。”林东自信说。
“他家猪圈不能住,他家猪住哪?他去借别人家的猪圈用一下,谁家猪圈里没有一两头猪,没人愿意接收他家的猪。”林南抬高声音说,“人家害怕他家的猪冻了一晚上生病,传染他们家的猪生病。”
兄弟俩在大路上争执起来。
“走,爸爸带你到二毛家看那头猪。”林北转身离开。
“唉,小北,你等等我。”林东喊。
“你放手,别拽我。”林南甩胳膊。
“你先撒手。”林东吼。
兄弟俩没消停,一路闹一路。
林北先到林二毛家,兄弟俩随后到。
就像林南说的那样,没有人愿意接收林二毛家的猪,林二毛打算杀猪在村里卖。
林志昆闻讯赶过来,神色凝重问:“你家猪圈塌了,你怎么处理猪的?”
“我把猪赶进我睡觉的屋里,我家隔壁还帮了忙。”林二毛站起来,一脸苦相说。
林二毛家左右邻居站出来:“他家猪圈轰的一声塌了,我们出来看发生什么事,就被二毛叫过去赶猪。”
林志昆走近观察猪的精神状态,见猪的精神头还不错,对林二毛说:“你找人杀猪吧。”
林二毛“唉”一声,闷头跑出去。
林二毛带一个杀猪匠回来,杀猪匠拉一辆架车,架车上堆满了杀猪的工具。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杀猪匠准备杀猪。
林北叫兄弟俩给他买一条猪后腿,十斤猪肉,他带儿子先离开。
林北刚走没多远,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过来。
林聪猛地一哆嗦,林北摸摸他的头,加快脚步离开。
父子俩回家等兄弟俩。
没过多久,兄弟俩风风火火闯进来,见小弟坐在窗户底下嗑瓜子,小弟旁边坐了一个小十号的“小弟”,这个“小弟”小脚脚勾着板凳腿,捧着香软的鸡蛋糕啃,嘴角沾了一点鸡蛋糕碎屑。
他俩抹了一把脸,把林北要的肉放到屋里。
“二毛媳妇说不能只买肉,要连排骨一起买,所以我俩给你买了20斤的肉和排骨。”兄弟俩边往外冲,边解释,最后才跟林北提了钱,他俩着急回家分猪头,叫林北有时间再给他俩钱。
林北进屋,他要的猪后腿和肉都在桌子上,他把肉挂到房梁上,拎着猪后腿到灶房,拿刀剁下猪脚,他拿稻草捆猪脚,把猪脚挂到房梁上,他单手抱起儿子,拎着猪后腿:“走,送肉给你爷爷。”
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够草。
他懂。
儿子举起鸡蛋糕,林北低头咬,他没想到儿子把鸡蛋糕全塞进他嘴里。
林北嘴巴被鸡蛋糕塞的没有缝隙,但他非常感动,感动儿子把他最喜欢的鸡蛋糕全给了老父亲。
林聪迅速把手插|进爸爸的棉袄里取暖。
林北:“……”
林聪扬起脸,龇牙。
林北安慰自己,2岁半的小孩子有什么坏心眼呢。
林北单手掂了掂小家伙,拎着猪后腿出门。
父子俩来到池塘。
林北先找到余好好,低声跟余好好说了一会儿话,他到隔壁屋,举起猪后腿:“爹,送你一条猪后腿。”
林志炳卷旱烟的手顿了一下:“……我拿钱给你娘,叫你娘买肉,你娘回回买一堆大骨头回来给我啃,我啃完了富贵啃。”
林志炳继续卷旱烟,无比沉默抽旱烟,他呸吐掉一嘴烟草,站起来从林北手中接过猪后腿,站到门口:“红英、红英!!!”
徐红英在池塘周围种了一些菜,她正在清理菜上的雪,听到林志炳喊她,她皱眉头走过来,见林志炳手里有一条猪腿,她震惊问:“哪来的?”
“给你你就拿着,别胡乱打听我的事。我今天要吃蒜苗炒肉,你别抠搜就放一丢丢肉。”林志炳心里可惜小儿子怎么不送咸猪腿呢,蒜苗炒咸肉,啧,能馋死人,炖大骨头汤,往汤里加几片咸猪腿,一个大白萝卜,喔呦,能馋死鬼。
徐红英一脸嫌恶接过猪腿,转身进了隔壁屋。
林志炳回头,撞见林北似笑非笑的脸,林志炳有一丢丢尴尬,很快,他挺直胸脯理直气壮说:“你咋还不走!”
林北啧了一声离开。
回到家,林北放下儿子,他先泡了一把黄豆,然后处理猪脚上的毛。
林北把猪脚炖上,在灶膛里架起了木材。
这时,余好好跑进院子,解开围巾,把围巾拿在手里:“我数过了,今天你捡了29枚鸭蛋,”她没好意思说她反复数了几十遍,“我昨天捡了23枚鸭蛋,我两天一共捡了52枚鸭蛋,对吧?”
林北最直接感受到余好好眼睛里藏不住的激动和喜悦,他忍不住和她一样激动:“对。今天我捡的29枚鸭蛋应该是第一批鸭子下的蛋,咱家第一批养的鸭子全下蛋了。”
余好好弯腰笑了几声,快两步走上前,捏儿子的鼻子:“聪聪,妈妈卖咸鸭蛋给你交学费。”
她牵起儿子的手:“妈妈拉着聪聪到小学,带聪聪到办公室报名,给聪聪交了学费,拿到收费单,聪聪就有书念了。”
“现在念书。”林聪奶声奶气说。
“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妈妈送你进学校。”余好好笑弯了眼睛。
林聪皱眉,他不理解自己现在为什么不能念书,但是他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小孩,即使他有很多困惑,但他还是非常用力点头回应妈妈。
余好好现在就盼望着路上的雪化了。
在等待雪化的时候,一家三口美美的享用猪蹄汤,吃蒜苗炒五花肉、入口即化的红烧肉、红烧排骨、萝卜排骨汤。
过了几天,路上的雪终于化完了。
这天恰好不逢集。
逢集的时候,有人拉坛子到集市上卖,比杂货店卖的便宜。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最近还要下雪,林北和余好好决定不等逢集,他们先到杂货店买几个坛子用一下,等下次逢集他们再多买几个坛子。
余好好、林北没有考虑把孩子托给别人带,所以他俩带着孩子到镇上。
林聪这回坐在车板上,小身体被被子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北拉着架车,余好好走在后面,目光不离那团被子,生怕眨一下眼睛,小团子滚下来,她没有发现一直往前走,等她发现的时候,她老大的儿子没了。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哦,还有麻雀。
田野里的雪化了一半,稀稀拉拉露出土壤,落在林聪眼中,田野像偶然闯入他家的小猫,身上的毛白一块,黑一块,很好摸。
一只麻雀从他眼前掠过,他伸头张望,那只麻雀落在枝头。
冷风刮的他眼睛生疼,他揉揉眼睛,再看,那只麻雀不见了。
他着急寻找,被枝丫上的鸟巢吸引,很快,鸟巢也不见了。
他还理解不了,虽然他没动,但是他爸爸一直行走,所以他被迫运动,麻雀、鸟巢被他甩到了身后。
路上他遇到很多新奇的东西,然后它们一个个不见,但他的视线总是被新的事物吸引,所以他没有太难过,只是有些怅然。
到了莲花镇。
一家三口直奔杂货店。
林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娃抱在怀里,余好好抱起被子。
一家三口进入杂货店。
余好好选好坛子,跟老板谈价钱,试图让老板卖便宜一点,林北抱着林聪逛起了杂货店。
余好好和老板谈妥,老板送她一个巴掌大的盐罐子和一个石臼,林北拿两个牙刷和一支牙膏过来。
就在这时,一对年轻夫妻走进来。
男的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余好好来他家伺候胜男坐月子,这丫头穿的衣服长度到手肘进骨头里,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他老嫌弃这丫头了。
他甚至要求这丫头和他保持三米远的距离,一旦打破这个距离,他就要立即马上洗澡,要不然浑身发痒。
后来他听说这丫头结婚了,据胜男说这丫头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小学老师,嫁给了一个脾气不好的穷小伙,后来这丫头生了一个儿子,胜男还托人带两个鸡蛋给这丫头。
褚康震惊,余好好旁边的男人就是妻子口中的穷小伙吗,小伙子看着不穷呀,难道余好好离了,又嫁了,他没有怀疑过自己认错人,因为只有余好好拥有这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褚康还在处在震惊中,余胜男已经走了过去。
她上下打量余好好:“你亲侄子办满月酒,你为什么不来?”
她以为余好好穷,所以余好好没有出现在儿子的满月酒上,她松了一口气,但是余好好现在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她丈夫、儿子穿的也不差,她丈夫还拿了牙膏、牙刷,说明他们脱穷了,既然他们不穷了,余好好不参加儿子的满月酒,余胜男就特别恼余好好。
“对啊,你亲侄子办满月酒,你为什么不出现?”余好好握住儿子的手,笑着问她。
“妈说你现在得理不饶人了。”余胜男眼里闪过讥讽。
“比不过你。”余好好回击道。
褚康再次陷入震惊,胜男掐尖要强,他是知道的,但余好好总是笑眯眯的,性格软和,谁来告诉他记忆中的余好好为什么变化那么大,居然和胜男针锋相对。
余胜男被死丫头气死了,暴躁说:“我懒得跟你计较,现在跟你说一件正经事,我来杂货店,就是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稻花村附近的村民来这里买东西,让他们给你带个话。既然我碰见了你,我就当面跟你说吧,爸摔伤了腰,他现在在卫生所,医生催他回家养腰,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接他回他的家,照顾他一段时间。”
“我没吃他一口饭,你和易男被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你俩不照顾他,叫我照顾他,你俩可真有意思。”余好好哼了一个又一个冷哼。
“咱爸可是米厂老会计。”余胜男得意说。她爸有工作岗位,有三间房,还有存款,她就不信余好好不巴结她爸。
“跟我有屁关系。”余好好用肩膀撞开她,把坛子抱到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