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96 一更(1 / 2)
大丰纸箱厂的送货员叫贺胜利, 他把送货单装进军绿色单肩包里,握紧扶手扭头,视线穿过防翻架倒车, 拖拉机倒到新世纪礼品商店门口。
贺胜利停下拖拉机,跳到地上, 阔步走到商店门口,营业执照和生产许可证吸走了他的目光, 贺胜利的目光在上面停留许久,依依不舍挪开目光,一个朴实的小伙闯进他眼里, 贺胜利扯了扯背带,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喊:“你好, 我是怀康大丰纸箱厂的送货员。”
“我是林北。”林北的目光停留在文艺小伙身上。
“哦……哦。”贺胜利掏出送货单, “黄先生在我们厂订了六万个礼盒,闫主任说他和黄先生是老交情, 给黄先生一个惊喜, 又多送了黄先生几十个礼盒。”
林北接过送货单:“我会转告益民。”
贺胜利打开车斗后门, 扭头问:“林先生, 您打算把礼盒卸到哪里?”
林北穿过商店走到后院, 贺胜利拎两摞礼盒跟上林北,林北指着木架,说:“你把礼盒卸到木架上。”
“好嘞。”贺胜利把礼盒放到木架上,折回去继续运礼盒。
林北抽查礼盒是否有瑕疵,贺胜利每回踏进后院, 下意识往林北身上瞥,林北偏头看他,贺胜利冲他笑:“林先生, 新世纪礼品商店和新世界礼品商店是哥俩开的吗?”
“不是,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林北站起来笑着说。
“哦。”贺胜利笑着挠了挠头,继续卸货。
贺胜利卸完了货,抬胳膊蹭了蹭脸,掏出一张验收单递给林北,指着公章右侧的空白处说:“林先生,麻烦你在这个地方签一个名。”
林北拿着验收单走进店里,把验收单放到柜台上,抽出钢笔伏在柜台上签名,在名字上盖礼品商店的公章,林北把验收单递给贺胜利。
“谢谢。”贺胜利仔细放好验收单,开拖拉机离开。
林北放好公章,把钢笔别在衣兜上,走到马路上,抬头看两个礼品商店,两个礼品商店门头招牌一样,一样的房型,连窗户都一样,就算仔细分辨,也容易把两个店误认为一个店。
林北靠近商店,双手摸着青砖走路,又蹲下来研究墙根。老房打地基没用钢筋和箍筋,也没用梁柱钢筋,动不了墙啊,没法做橱窗。林北蹲在墙根下,拿粉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黄益民、桑超英睡到下午四点才醒,两人离开库房,入眼就是十木架礼盒,两人跑到店里没找到林北,又跑出店,四处张望寻找林北,瞥见林北蹲在墙根下写东西,两人走到林北面前。
眼前的视线突然暗了下来,林北抬头,和黄益民、桑超英的视线撞上,林北笑着说:“大丰纸箱厂的送货员说阎维礼和益民是老交情,阎维礼又送了咱们几十个礼盒。”
黄益民挨着林北蹲下:“他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阎维礼和父亲是初中同学,现在阎维礼左一个老弟,右一个益民兄喊他,黄益民打了一个冷颤,搓了搓胳膊。他甩了甩脑袋,甩掉阎维礼的声音,伸头看地面:“北哥,你画的是啥?”
桑超英蹲在林北另一侧,指着地面说:“这是彩灯吗?”
林北站起来,双手撑着墙说:“我打算在这里挂一张海报,”他退后,指着整面墙说,“在这个墙面上挂满彩灯,给门和窗户重新刷一层漆。”
桑超英脱口而出:“好摩登。”
这次林北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他心情大好说:“超英负责买彩灯,我负责设计海报,益民负责寻找适合的海报纸,负责印刷海报,14号,我们在淮市各个区的标志性建筑物旁挂海报。”
黄益民、桑超英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回答:“行。”
肚子在闹空城计,两人勾肩搭背笑着朝饭摊走去,先填饱肚子再干活。
林北转身进店里,在柜台上铺一张大白纸,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铅笔,握着铅笔对着画纸比划一会儿,开始设计海报。
饭后,黄益民和桑超英分开,各忙各的事。西边的天没了太阳,只剩下一抹橘红色晚霞,黄益民回到店里。
林北把纸张折起来装进包里:“今晚我估计超英不会过来,晚些时候,我过来跟你一起看店。”说完,林北骑车到淮大职工宿舍楼下。
余好好惦记着林北说带她到市民艺术夜校,所以早早的结束了排练。她看一会儿课本,趴到窗台上往下望,从夕阳藏在学生宿舍后面,到月亮挂在空中,余好好终于看到了林北的身影,林北站在路灯下握着车把抬头看她,余好好推开窗户朝林北挥了挥手,她关上窗户,插上插销,拉灯牵着林聪出门,她推开门,拉开电灯,把饭盒装进包里,她背着包,关灯锁门,牵着林聪下楼。
两人来到林北面前,林北扭头看车后座,示意余好好上车。
余好好掏出饭盒,打开饭盒:“职工窗口有芹菜猪肉饺子,我给你打了一份。”
林北放下支架,从余好好手中接过铝制饭盒,手掌覆盖在残留的温热上,捏黏在一起、冰凉的饺子吃。
“如果撑着了,就别吃了。”余好好抓住林聪的手。
“不撑。”林北抬头笑着说,又低头吃饺子。
余好好眼里含笑看他。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就没有必要追问他是否吃了晚饭。
路灯下,爸爸慢吞吞吃饺子,旁边停着一辆自行车,妈妈高飞的心缓缓落地,有那么一丁点处事不惊的影子,这只是林聪眼里的一角。林聪仰着肉嘟嘟的脸蛋,眼里出现了捧着书的老师,抱着篮球前往篮球场的老教授,打扮时髦的男女谈论着到舞厅享受生活,树枝下的路灯,高楼里的灯火,夜幕下的星空。
余好好接过饭盒,把盖子扣到饭盒上,把空饭盒装包里,抱起林聪坐到车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