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病入膏肓需刮骨(中)(1 / 2)
飞雪之中,剑客要步行走完这几十里路。
不在深山中,几乎每隔三四里就有一村落,至多十几里就是一镇。
都是一个模样,这一路走来,看过了已经不知多少遍了。
膏药山下有一条小河,刘景浊记得清楚,叫做舒筋渠,据说三百年前此地大旱,极其缺水,是一位乔姓大医出资挖渠引水,故而也有个乔公渠的说法儿。
刘景浊此时就在渠边,杂草之中有残破石碑。拨开杂草,隐约看得清,上写何年何月,为乔公立碑于此。
世事变迁,看这模样,吃水人早就忘了挖渠人。
大雪即将掩盖石碑,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后,解下独木舟,撸起袖子弯腰拔草,一株一株,极其细致。
他也不知道做这个有什么用,就是瞧见了,忽然想做。
几颗草又能耽误多久?不出一刻,方圆一丈已经寸草不生了。
刘景浊直起腰,又喝了一口酒,总觉得还不够。想了想,他又挥手砍下渠边大树,将其削砍成木板,围着石碑搭建起了小亭。没有多高,就像是寻常土地庙,与人登高,双臂宽罢了。
这就得浪费点儿时候了,但做起事来,一旦开始就察觉不到时间过得多快了。
不知不觉,已在申时。
有个白发又白须的老汉背着竹篓,看样子是进山采药,此时打算返回了。
干瘦老汉老远就瞧见了围着石碑忙活的年轻人,且石碑周遭已经有了小亭雏形了。
老汉瞅了一眼立在边上的长剑,又看了看忙活不停的年轻人,没忍住问了句:“小子,嘛呢?”
刘景浊根本没有散开神识,身边有人是真没察觉。此时一转头,瞧见个干瘦老者,也就是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说道:“嚯!在这捣药国,还能瞧见不守在教祖庙的人?”
此话一出,老者一下子有了笑脸。
“小子,这话我爱听,一看就不是那明教教徒啊!”
刘景浊一笑,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也答复道:“我啊?明使都杀了好几个了,教祖怕是不要我哦。”
就没打算遮掩炼气士的身份,面对此人,也无需遮掩。
老者笑了笑,也放下背篓,走过去搭手。
“本地人都忘了的石碑,你一个外乡人居然愿意搭建这避雨所在?”
刘景浊笑道:“瞧见了就搭把手,又不是多费力。”
有人搭手,不出一个时辰,矮亭子就弄好了,只不过要想遮风避雨,还得弄些茅草去。
可这地方,地都不种了,哪儿来的茅草?
老汉坐在渠边点了一袋烟,笑道:“树叶子呗。”
刘景浊摇了摇头,挥手从这舒筋渠沿岸村落每家人的屋顶各取下一片瓦,“这不就够了?也是他们应该给的。”
老汉哈哈大笑,摇头道:“炼气士要都是你这样的,那就好喽。”
刘景浊拍了拍手,拿起独木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独木舟有些不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像是……粘人的白小喵一样。
没有多想,拿起剑到了渠边,刘景浊也取出烟斗开始吞云吐雾了。在雪中,雾气居然愈发显眼。
老人将烟斗在渠边磕了磕,微笑道:“年轻人,谢了。”
刘景浊吐出一口烟,摇头道:“渠伯客气。”
老人反倒是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景浊微笑道:“山君龙神之流瞒不住我的眼睛,更何况多年前我就知道,修建这舒筋渠的乔公,被封为舒筋渠龙神,后来加封渠伯嘛!”
当年与龙丘棠溪来此之时,方圆山水大致都了解过的。
这位渠伯叹息一声,摇头道:“捣药国境内的山水神灵都快消散殆尽了,人们都去给教祖供奉香火,我们这些个所谓神灵,香灰都吃不到。”
只要被明教传入的地方,都一样吧。
既然碰见了,刘景浊便问了句:“捣药国皇帝什么想法?”
渠公叹道:“无可奈何呗,民心在明教那边。有人能让他们无需伸手弯腰就能吃饱穿暖,谁还理会皇帝是个啥?县令说话都没明使管用。”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也是,要是打算推翻明教,真正流血的也还是百姓。一旦有人揭竿而起,那些信众自会拿起锄头去扞卫他们的教祖,这种仗属于自相残杀,没法儿打。”
渠公也是一叹,“行医一生,却没想到,死了三百年了,自己的国家居然得了这种病,根本无药可医。”
一夜之间的痛心,刘景浊可以感同身受。
于是他又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我啊!如今能力扞一洲,说不要脸点儿,九洲天穹下能打死我的人,超不过一手之数了。就这,我也只能干瞪眼。”
渠公摇头道:“即便把明使全打杀了又如何?即便是宰了那位教主,恐怕也是无济于事。除非……除非……”
刘景浊接住话茬儿,“除非剜肉刮骨。”
只可惜,烂肉太多,真要剜肉,估计就剩下骨架子了。
中土古时有一帝王,乞丐出身,成事之前受苦不少,故而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开国之后,一次大案杀官人数万,是解气,结果一时之间,朝廷居然无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