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焱(1 / 2)
滇穹与景启共骑一匹马,疾奔在蜿蜒的沙丘上,滇穹的战马的年岁已经不小了,现下又中了箭,驮着两人跑的相当吃力,一团团白雾从它口中急促的哈出,它奔跑速度越来越慢,喘息声越来越粗。
景启拍了拍滇穹的胳膊,示意他下马,滇穹脚刚落地,战马断了骨头似的倒了下来,它躺在沙丘上剧烈的喘着,身后蜿蜒了一条血路。
这匹马是滇穹及冠时的礼物,也曾是他父亲的战马。
景启问滇穹“你来还是我来?”
滇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景启从马鞍下拔出短剑时他猛地明白过来“将军!”
景启“它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的马只能等死,它的血会引来秃鹰和狼群,它会亲眼看着自己被野兽掏空吃净,感受着每一次尖牙咬破皮肤的剧痛,最后只能在绝望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景启右肩血淋淋,那玄铁箭还镶在肩胛里,他抬不起胳膊,只能用左手持剑,景启说“我左手没什么力气,它怕是要吃些苦。”
老马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腹部剧烈的起伏着,即便它习惯了战争,但面对死亡来临之时,它还是会害怕的。
短剑敲了敲滇穹,示意他往前走别回头,滇穹丢魂似的顺着沙丘怔怔的走了几步,在景启举剑之时陡然又跑了回来,他跪在战马身边,摸着它汗津津的鬓毛,额头抵着它的脑袋。
战马死前的紧张被无声安抚,它的喘息声缓了下来,慢慢归于平静,就在它想睁看眼看小主人最后一眼时,九环雁翅刀骤然出鞘,随着悲戚的雁唳声,一切痛苦皆被斩断。
九环雁翅刀回了鞘,滇穹起身走到景启身边,把景启的胳膊架在肩上,搀扶着他慢慢向那幽光闪烁之处走去,两人一路无言,闷声往前走,狼狈的像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空中起了风,滇穹从中嗅到一丝不对,他转眸看向景启,发现景启目光警惕,手扶着短刀的刀柄,似乎早就发现周围异常。
“别东张西望。”景启低声道“对方摆了箭阵。”
滇穹嗯了一声,架着景启继续往前走,景启在他耳边低声道“血族行事作风大变样,我怀疑他们背后换了人,此人城府深重,诡计多端,而且对三大营的形式极为了解,你要派人去查,查血族最近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滇穹点头,景启继续说道“还有苏韫玉,他首鼠两端,三反四覆的帮血族来攻打边关,我不清楚血族到底给了他什么,但你要记住,苏韫玉无论说什么,都不可信。”
滇穹再次点头,只不过奇怪的是,越听他越是觉得不对,一丝不安在心底快速放大。
景启“虎符在军师手里。”
滇穹瞳孔陡然一颤,不安在心底猛地炸开来,将军这不是在闲聊,分明在交代后事!
“将军!”
景启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回去后他就会把虎符给你,届时你上报朝廷,成为三大营的新主将。”
景启突然抽回胳膊,在滇穹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扯出一抹笑来安慰他“帮我照顾好军师,还有,别跟他说我是怎么没的。”
滇穹滚下沙丘,翻滚之中,漫天寒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星河般的明亮,但却透着阴冷的寒意,飞矢逆风冲来的声音刺的他耳朵疼,他看着群星陨落,沙丘上那单薄又坚强的背影,他刚喊出声就吃了一嘴的沙子,糊的他嗓子发涩,滇穹奋力挣扎,却只能同砂砾一样,从斜坡上滚落,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马蹄声再次出现,就在景启躲过箭雨的同时,晓浮云骑着战马从黑暗中悠哉踏出,他身后跟着幽魂一般黑影,那黑影严丝合缝的围着沙丘,他们围成了一个铁圈,现在那铁圈随着晓浮云的前进慢慢缩紧。
月光从云层中透出,照亮了晓浮云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都是兵,一眼看不到尽头。
“嚯!”景启啐了一口血沫,抱着棍跟晓浮云打招呼“这阵势可真够咋呼的。”
晓浮云笑的跟见了亲兄弟似的,晃悠悠的骑马走来,战马围着景启打转,晓浮云坐在马上,谦虚道“跟你相比,我今儿只能算招待不周了。”
景启装作没记性,脸上满是无辜“有吗?”
“忘了?”晓浮云很享受居高临下的看他,总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他无比顺眼,尤其是这一身的血,艳的那叫一个靓。
晓浮云看着景启垂下的右臂,恶毒的想,要是那弓拉的再满一点,能把整只手臂射下来该多好。
“你曾经带兵夜袭,烧了我的粮,杀了我的马,还故意引我去荒谷,在那你放了火。”晓浮云摸着战马的鬓毛,温柔的像是在抚摸爱人的头发,他声音微微停顿,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被火烧的通红的半壁天,感受到了被人逼到绝望的痛苦。
他回过神来,喃喃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景启点头,聊天似的说道“我也记得,当时你被烟熏得跟熊瞎子似的,看着老可怜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活着跑出来,欸你当初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一问可算是捅了大篓子,晓浮云直接弃了伪装,暴露了不耐烦的本相,剑锵的一声出了鞘,刀指向景启。
寒光映在景启眸中,照亮了他的随意和无所谓,似乎放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把锋利的刀,而是一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就是这种眼神,晓浮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无所畏惧的模样,让他总是想起火光燎天,自己最为狼狈的晚。
“结束了!”晓浮云咬牙道“我会带你回家,只不过不能带着你的全部。”
恼羞成怒的晓浮云将男人的威胁抛掷脑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割下他的脑袋!他特别想看景启临死前的惊恐表情。
“哎呀呀!”景启挥棍子格挡,手上再忙,嘴里也不消停“晓将军最近脾气见长啊!不过也难怪,毕竟上次你折在我手里那么多的兵,估计这一整年都没怎么睡得踏实吧?对了!听说其中一个还是你的相好,对不住了兄弟,你也不早说一声,我下手也没个轻重,早知道你把媳妇带在身边,我怎么着也得以礼相待才是。”
“住口!”
晓浮云被怒气冲昏了头,完全没了理智可言,周围将士也都目光微妙,虽然对晓浮云的癖好略有所闻,但私下流言和当着人面大声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再看那晓浮云涨红着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众将心中彼此也都明了。
景启虽然受了伤,但依旧灵活,像抹了油的猴子,晓浮云扔掉了大氅,把脖子上挂的装饰也扔去了一边,他活动者手腕呵斥四周“谁都不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