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将(1 / 2)
柳长青回营时天边已经泛了黑,雪从空中落下,稠密的像是要将整片荒漠都压在白色之下,他下了马向营帐走去,远远的看见旌旗下站着人。
滇穹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上落满了积雪,乍一看像个雪人。
“大朗?”
滇穹木滞的转过眸来,呆呆的看着人,柳长青心下一紧,忙上前去,滇穹看着他,眸中透着欲语还休的复杂,副都统身强体壮不惧严寒,但这场风雪比往年要砭骨的多,将副都统冻的连喘息都是颤抖的。
柳长青头一次在滇穹身上看到脆弱。
这滋味当真不好受,心疼的少东家只想将人抱怀里哄。
“大朗。”
柳长青将他肩上的落雪拍落,温和的看着他,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冰凉的手拽过那纤细的手腕,将人蛮横的抱在怀里,战甲上的积雪顺势而落,灌了少东家一脖子。
柳长青被人紧抱着,温热的气息洒落在他后勃颈,积雪好像融化了,温温凉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流落,浸湿了他的里衣。
少东家怕冷,更不喜欢这冰凉的湿漉。
“大朗”
声音戛然而止,柳长青瞳中微颤,听那呼吸声逐渐变得不再受控,他伸手抱住了滇穹,在他后背一下下轻轻的拍着,
温热滴落脖颈,烫的柳长青慌了神。
他的大朗哭了。
朔风扯的旌旗猎猎,倒影扑落在白雪上,狰狞的抓向滇穹的影子。
“打完这一场,我想辞官。”
柳长青在他后背轻拍着,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应着“好。”
“可我们能去哪儿呢?”
他不想回滇家,更不想待在晟朝,天下之大,竟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滇穹从未像现在这么崩溃无助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没有想到自己无意的举动竟然窥听到这么一个惊天秘密,他的信仰崩塌了,也对皇家彻底失望,先皇无德,皇上无能,他已经不想再为他们厮杀奋战。
“哪儿里都能去得。”
柳长青说“我陪着你,哪儿里都能去,凭他是谁,委屈不得我们家大朗。”
大朗闷声笑了,这一笑让柳长青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往前走,谁也没有往营里走去,只是迎着飘落的雪,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风掠过衣袖,顺着两人的脚印越过雪丘,眨眼声便远了。
滇穹说“若将军是皇上就好了。”
若将军为皇上,他便留在三大营,哪怕剩下他一个人,也要为将军守住边关。
“这事确实奇怪。”
柳长青说“他也是皇子,怎么就没有这份上进的心呢?”
滇穹弯腰抓了团雪,揉成圆圆一团后扔了出去,雪团顺着雪丘滚远,越滚越大,越滚越快。
“我曾问过他,他说他讨厌皇宫,讨厌皇帝,兴许是儿时过的不好,所以才会如此厌恶。”
柳长青说“可他怎么就没有想过,一旦边关战停,太后和皇上便再也容不下他,他会被宫里那些人扣上罪名,结局怎样全凭别人说了算。就算战事不歇,只要那对母子起了心思,将军怕是也难逃一死。”
“将军说皇上虽然才能一般,但还算是善良,不会真杀他的。”滇穹看着雪团远去,不晓得是不是撞在了石头上,只见它在雪丘的顶点忽的崩碎开来。
柳长青道“人总是会变得,而且依太后的手段,若是真起了杀心,皇上怕拗不过她去,将军明明就有天子的才能,怎么就不愿意造反呢?”
滇穹说“以前是因为厌恶,也没有实权,后来只是因为不敢犯险,怕连累了军师。”
柳长青叹道“将军不但要前防敌寇,还要后防着血亲,只希望那对母子消停一些,也别太咄咄逼人了,若真给人逼急了,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将军再是好说话也终究是皇子,不可能一分脾气都没有。”
滇穹听出不对来,转眸看他,问道“出事了?”
“只是觉得有些不对。”
柳长青分析道“你们的军报送出去已有些时日,为何一不见粮草,二不见援兵?就算是在来的路上,也得先送个圣旨,让三大营宽心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见半点消息。”
滇穹点头“这事我也觉得奇怪。”
两人并肩站在雪丘上,看着满天大雪从空中飘落,无暇的净洁从天边压境而来,像是云海涌进了荒漠,为这片苦寒带来短暂的美好。
滇穹说“与其说是没有消息,石沉大海倒更贴切些,但现在时局不稳,晟朝各地都处于修复的状态,急不得,只能等。”
他嘴上说不着急,但心里早就有了嘀咕,自从将军从毒尾沟回到三大营后,三大营与皇都城之间像是有了天阻,宫里的事情他们无法得知,三大营的事情也不晓得宫里知不知道,眼下他又没法进京,只能心里着急。
“不着急你成天苦着脸做什么?”
柳长青双手捧过他的脸,大拇指抚平微皱的眉,他温和笑着,对他说“我不是你的兵,没必要瞒着我,有什么说什么,难不成为夫还会袖手旁观,看你的笑话?”
滇穹拉过他的手,在唇畔轻吻了一下,柳长青哄孩子似的哄他“说吧!”
“我怀疑有人劫了军报,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进京送信,进京的理由必须充分,低调不惹疑。”
柳长青笑道“巧了,我布庄有一批货要送去皇都城,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你不能去!”
柳长青伸指抵住了他的唇,笑眯着眼说“不用你开口,这一趟我本就是走不了的,让你的亲兵去。”
“斫月?”
“你叫的倒是亲热!”柳长青倏地冷了眸,说道“瞧你的样子,不舍得他走?”
滇穹忙道“不是!他,他会不会太扎眼了。”
“他虽然有小功,但却没有官职,与三大营来说还算是新人,番族那边也没怎么对他上心,别说只是去皇都城,就是送去番族当细作也是成的。”
“对了!”柳长青揣着袖子看人,狐狸眼上挑着“我忘了同你说,这两年天一布庄经营不善,招牌已经卖给我了。”
天一布庄正是柳色新家的招牌。
柳长青说“虽然我是商人,但却仁善不奸猾,收了人家的招牌,还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如今天一布庄的旧人都为我所用,那位风趣阔谈的柳家主更是我南方布庄的掌柜,这么一捋,柳色新如今见了我,不但要行礼,还得规规矩矩的称我一声东家才对。”
滇穹被他的目光戳的后背冒了汗,眼睛飘向别处,不怎么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