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将(2 / 2)
“这些年战事不断,柳色新多时不归家,怕是不晓得家的情况,柳掌柜也是心疼儿子,怕他担心,家书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这两日不管他如何对我不敬,我都不会放在心里。”
柳长青似笑非笑的说“毕竟我是副都统的人,黄口小儿不懂事,难道我也要同他一样不懂事?大朗,你说我做的对吗?”
大朗气势已弱,自是一叠声的回应着,柳长青说“让他去吧!既与家里人团了聚,也办了正经事,大朗,你觉得呢?”
“对对对!”
嘴上应得顺当,但滇穹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但是,为什么非得是他?”
“因为三大营里只有他不会背叛你,也只有他会因你一句话冒死闯回皇都城。”
滇穹“什么意思?”
柳长青转眸看着他,目光又柔又狠,看的滇穹后背冷汗直冒,这眼神着实可怕,像是要将人抽筋剥皮,活剐了般。
“做什么这么看我?”
柳长青转身便往三大营去,声音中透着少有的不耐烦“赶紧让他走,现在就入城。”
那人在三大营多留一日他都想杀人。
姜根翻身下马,脱了氅衣递给守在门口的丫鬟,正要开口询问,丫鬟忽的冲他颦了眉,姜根立刻意会噤声,侧身隐与灯下的阴影中。
屋内静默片刻,忽的传出一声破碎的巨响。
有人愤怒之下摔了杯子。
姜根不由得压低了气息,侧耳贴向门板,屋内有人下了跪,呼吸声又乱又沉,那是游离在生死间时才会有的紧张。
不过片刻,终于有人说了话,声音阴郁的连姜根也下意识的握住了刀。
“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连头也不敢抬,汗水顺着鬓角淌的厉害“那新将太猛了,就是林朝光都败在了他的手里,虽说鄯善还未有退兵的举动,但林朝光两次推脱不出,怕是已经起了退兵的念头。”
座上人明显沉了气息,吓得男人顿时颤了声音“大月先降的,还成了他们左翼的同盟军,蒍国虽然没有投降,但他们带兵退后了十里,还有人来报,说是蒍国主将已经动摇了灭晟之心,还有羌若,羌若的主将近来散漫,不肯配合竖沙进攻,导致竖沙死伤惨重,嘉木巴愤怒的更是扬言要给他一点教训。”
乔木怒极反笑,问道“这才几天,怎么个个都反了,到底是晟朝气数未尽,还是咱们选错了庸才。”
男人里衣已然被汗水打湿,乔木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与将军无关,是那小将实在是太厉害了,不说番族,就是兄弟们想近身暗杀也没有成功,他不但作战威猛,手上功夫更是了得,实在是没人更胜过他去。”
“我竟不知大晟朝有如此人才。”
乔木问“相比萧王,谁更胜一筹?”
男人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摇了头“两人如猛虎凶兽,实力骇人,实在难分秋色!”
乔木顿时来了兴趣,让他将所有战况从头到尾说与自己听,详细到对方指挥作战时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
听到最后乔木竟然彻底沉默了,他捏着一枚棋子,脸色由阴郁转变成复杂,男子听得那时不时沉下的呼吸声,心里的弦一寸寸的紧揪着,他如坠冰火炼狱般痛苦,后背寒意蔓延,但又止不住的淌汗,整个里衣皱巴巴的,又湿又热的黏在他身上。
“你说有人叫他小风?”乔木问道“可有听错?”
男人忙摇头说“喊人的正是三大营的老将何满,当时我就在他们旁边,只不过那新将正追着林朝光打,连头也没回,不晓得是抽不出空回头,还是何满叫错了名。”
“他没回头........”
乔木突然笑了,那笑声从轻笑逐渐变成了不受控的大笑,男人诧异抬头,没等看个清楚,乔木倏地脸色一沉,阴鸷道“你竟然敢耍我?”
男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意识的缩了脖子,他忙不迭的摇头“属下不敢,属下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但属下说的都是真的!”
“我且问你,那新将是何年纪,又是怎样的容貌?”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容貌俊俏,像个刁蛮的小少爷。”
乔木冷笑“是了,才十六七岁,他怎么可能会让何满喊作小风,他不是,也不可能是,三大营久攻不下也就罢了,你们居然到现在还没把将军逼出营来,这是你们的无能!”
“竖沙可汗他”
男人正欲解释却被乔木冷然喝住“放肆!你竟敢将失败推到他身上!我告诉你,若非他大限将至,就是铁掌亲临战场,怕也不敌他,当年盐海一战,他手里只有血族这一枚棋子,在兵弱无粮的劣势下他都能险些灭了三大营,后来更是仅凭一人能力把铁掌逼入险境,若不是叶阳沅半路出手,盐海早成了铁掌的坟茔。”
“如今他手握五国兵力,只要稍稍设计,便可轻而易举破了边关,至今不胜反而露出败局,不是你们的愚蠢无能,还能是谁!”
乔木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的话题一转,问男人“三大营近来作战方式与以往大有不同,不是将军的习惯,也不是滇家郎跟何满的,除了这个新将,是不是还有人去了边关,给三大营出谋划策了?”
男人说“听说三大营近来添了位厉害的军医。”
“军医?”
“是!听说这军医不但医术了得,军法也懂的,与将士们疗伤之余还常常在帐内与几位大将商议战略,听说不但滇家郎对他尊重,就连那几个脾性不好的副将参将都对他礼让几分,有时还将人从病患堆里请走,说是要他帮忙给拿个主意。”
男人末了又添了一句“那大夫姓叶,约是不惑之年。”
乔木顿时明白过来,笑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素日从不出府的小耗子,这会子竟也能入营作战了。不得了!明家...不!叶家真是荣光了。”
棋子落入棋盘,乔木看着棋盘上两子的走势,忽的笑道“是了,将军也曾夸过叶明秋,说他若不是因胆小怕死,也会是个大将良才,当年以为不过是个笑话,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你回去后同竖沙说,叶明秋虽然有些本事,但终究从未上过战场,但凡鼓声大点,都能将人吓跑了。”
末了又添了一句“别忘了提醒竖沙,叶明秋是叶鸿最疼爱的弟子,他的医术足以活死人生白骨。”
竖沙可汗命薄西山,即便他记着叶家的恩情不肯对叶明秋出手,但他身边的人可不一定会愿意放弃一个能够救治可汗的机会。
既是担了叶家的姓,那余生的路便注定不会好走。
“叶明秋。”
乔木反复呢喃着,边落子边道“好姓氏,好姓氏呐!”
男人心有余惊的出了门,逃似的离开了,过于紧张的他并没有发现躲在角落的姜根,待马蹄声远去姜根这才走出阴影,他叩了门,听得屋内传出声音才推门而入,乔木正在下棋,见他来了还挺意外,忙伸手召他到身边去。
乔木将白子棋篓推了过去,关心问道“这一趟玩的可还开心?”
姜根点头,审视了棋盘后便落了子,这一局已是白子末路,没想到他这么一下倒是解了白子的困境,顺势反占了黑子的边境领地。
乔木毫不在意,黑子轻落,这一步虽走的平平无奇,但也偏巧斩断了白子反噬的势头“听说你与千山动手了?”
姜根观察着棋盘,轻声道“他没认出来我,本想将人带回来送给三叔,结果被他身边的亲兵给扰了,那小兵年岁不大,倒是忠心,生生替他挨了一刀。”
“叶明秋在三大营,有他在滇穹还不出战,可见是伤的不轻。”乔木捏着棋子笑道“你们是兄弟,比划一下也没什么,不过点到为止最好,他如今可是滇家的独子,若是就这么没了,滇晖可是要伤心的。”
姜根轻声应了,白子落盘,虽是没有扭转劣势,但却让棋局走向死局,两方皆无进退的可能。
乔木合了棋盖子,问他“听说三大营来了个厉害的新将?是什么身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