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哪儿了(1 / 2)
城门守将也不看捧到眼前的牌子,扯着嗓子吼道“什么柳家刘家,不认识!想进城就得有进城的规矩,自儿把货卸了,摆在那墙角,让兄弟们按照货单查清楚再说,省得夹杂些不该有的东西进城,虽然现在不打仗了,但查还是得查!而且得严查!”
他们的货堆得跟小山似的,足足有十几辆,真照他说的卸货严查,怕是四五天都进不得城去,白天还好,若是磨蹭到了晚上,就这大冷天的还不冻死个人。
小子看出他是有意为难,正要发火却被老父亲一把按下,老父亲笑呵呵的走了过去,将鼓囊囊的荷包悄悄的塞到守将手里。
“柳家向来规矩森严,这些货是东家亲自查了才让我们送来的,皇商不比其他,若错了一处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就是借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在这上面动手脚,官爷您行行好,就通融通融吧!”
守将摸到分量,脸色变得缓和不少,他看了看圆滑的老父亲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货,象征性的说教了几句便放了行。
马车缓缓入城,老父亲一边看着皇都城如今的变化,一边观察着身侧沉默不语的儿子,孩子再大也是孩子,受了委屈做父亲的总是要心疼的,老父亲将酒囊递了过去,示意他喝些暖身。
“做生意就是这样,见了官低低头也没什么。”
儿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摇头道“我没生气,也没觉得委屈,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儿子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的厉害,他逡巡四周,皇都城繁荣迷人眼,热闹如常,没有一点大战前人人自危的紧张感。
街头忽的响起了嘈杂声,柳色新抬眸看去,远远的就见有个奢靡的大马车正向这边驶来,那马车像是驶在无人的荒野般,横冲直撞,嚣张不可一世。
百姓慌张躲避,小贩将摊子拼命的往房檐下拉去,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损失了全部家当,老父亲当机立断,让人拉货车拉去副路,及时给这位腾了空。
马车驶的极快,窗帘翻飞与半空中,柳色新隔着窗户看到个肥头大耳的达官搂着个女子在车里嬉笑玩闹,那官还时不时的指着街上抱头躲闪的百姓来笑话。
像是在笑话狼狈的落水狗一样。
柳色新看的心头火大起,恨不得追上去拔刀砍了那狗官。
他们在边关拼死拼活,保的竟是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
马车过后街上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烂摊子,他们习以为常的表现在柳色新明白过来,这种事情绝不是头一次了。
他帮茶摊的老爷子扶起倒了一地的桌椅,趁机问道“老爷子,刚刚那位是什么人啊?马车可够豪华的。”
老爷子闻言苦笑说“你是外地人,刚来不知道,那一辆算是他府里比较素雅的了。他是本朝的盐运使,也是顺天府尹的女婿,有权有势,就是在朝上也是旁人不敢得罪的!”
柳色新是知道这人的。
盐运使王谦富可敌国,偶尔还负责三大营的粮草,只要是他送去三大营的粮食一准是发霉的陈米,数量更是对不上,将军对他也是恨不得杀之后快,无奈他们一家权势通天,动一发而不可收拾,只能隐忍不发。
柳色新问“达观贵人不都是稳重得体的吗?怎么他这么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儿呀?”
“说是回乡祭祖。”
柳色新说“这个时节回去可是够遭罪的,怎么不等开春雪化了再走,路上也平整些。”
“说是回乡祭祖,谁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
老爷子冷哼道“他这样的人眼里也有祖宗!老朽在这摆了半辈子的摊,回回见他驾车出城,不是祭祖就是为夫人寻药,理由找的冠冕堂皇,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不过好在他一走这皇都城就太平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咱们终于可以清净一阵子了。”
身后传来了呼唤声,柳色新拜别了老爷子,快步赶上了车队,他再次回眸,只见街上狼藉已被收拾妥当,恢复了熙攘热闹。
卸完货父亲领着他进了柳家的本宅,来迎他们的是柳宅的大管家,管家收了货单,与他父亲闲聊。
管家说“这几年总是打仗,生意也不好做,咱们家铺子看着有赚,但细细一算,就没得多少红利。好在皇上体恤,免了咱们半年的税。”
柳色新心中一动,问道“只免了柳家还是免了皇商?百姓可有恩赏?”
管家翻看着货单,随口道“天子施恩岂有单赏的,大晟朝人人有赏,免去半年税半年粮,不过免去百姓税粮的圣旨未下,听宫里的意思是要过年时再宣旨,让百姓踏实的过个好年。”
管家的话和皇都城繁华热闹的场景不时的闪现在他心上,总也挥不去,心中某一根弦也莫名的紧绷着,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似的。
柳色新从中嗅到了不详。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哪儿里出了问题,但就是放不下心来,人群熙攘的场景在眼前闪现的厉害,管家说过的话也魔音似的在他耳畔来回回荡。
混乱之中柳色新忽的想起守门小将说过的话。
虽然现在不打仗了,但查还是得查!而且得严查!
不打仗了...免收皇粮.....免去商税.......不打仗了...免收皇粮....
柳色新心头一提,后背已然湿了冷汗。
皇上不知边关战急!
正如副都统所说,他们的军报被人劫了!
若皇上知道番族进攻,三大营缺粮,绝不可能有免税免粮的决定,他这圣旨一下,等同于弃边关与不顾,没粮没钱,别说御敌,只要下一场大雪,三大营怕是要饿死在自己营帐中。
柳色新又想起了王谦,没有任何理由,就突然的想起了他。
往年的陈米霉米...奢靡华丽的马车...南方祭祖.......
军报被劫,朝中大臣匆忙离城,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不知为何就这么的碰撞出了不详的微妙来,明明不相关,但柳色新偏在这上面留了心思。
王谦.....
柳色新心里念叨着,目光看向窗外,眸中复杂凌厉。
王谦出城到底所为何事.............
荷包轻飘飘的,抛起时发出了碎银子碰撞的轻微声响,钱不多,但边关兵饷停了许久,这些碎银子足以买下一桌不错的席面,让人痛快的朵颐一番。
滇穹想也没想,毫不吝啬的连荷包带银子都给了人,巡逻营地回来正好厨子熄了火,将副都统花大价钱买下的补汤送了过来。
本该是上等的席面就换了一碗汤。
巴掌一样大。
拿它当水喝都不解渴。
副都统如珍似宝的接了来,小心翼翼的提着食盒大步走过营帐,只见他脸色端肃,眸中冷峻,一副神佛不近的凶煞模样,吓得小兵没一个敢往他身边去的,远远的就躲开了人。
马铸秋啃着馒头,煞有其事的思索了一阵,忽的扭头说“坏了,前方战事怕是有变。”
山丹正磨着刀,头也不抬的问“哪儿看出来的?”
“你看千山那张脸,都板成什么样了!”
馒头已经冷了,口感跟石头没什么区别,马铸秋不当心被噎着了,拽下酒囊喝了一大口,这才将冷馒头咽下,他抹着嘴说“这脸色可少见,跟咱们的天要塌了似的。”
“天的确要塌了。”
山丹弹了弹刀面,看着刀身修长锋利,轻描淡写道“但塌的是他滇穹的天。”
“哈?”
山丹说“放心,塌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天而已。”
马铸秋还是一脸懵,山丹拿帕子擦拭着刀,将刀身擦得锃亮,马铸秋等了又等,直到馒头都啃完了也没见他开口说话。
“自你从毒尾沟回来整个人就变了!”
马铸秋说“现在不但看不懂你人,连话都听不懂了,你就不能说的再明白点,非叫我猜吗!抱着刀擦什么呀擦!你又不用这个!那锤子都快包浆了也没见你擦得干净过。”
山丹无奈一叹,说“前几天我夜里巡逻,见千山送斫月出营,临走,斫月突然转身抱了千山。”
末了又添了一句“少东家也在。”
马铸秋哦了一声,晃着酒囊说“那孩子还挺黏人的。”
山丹抬眸看他,沉默半晌,忽的说“你还是赶紧寻个妻吧!老这么单着,不好。”
“哪儿不好了?”
山丹伸指点了点脑袋,笑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