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夏泠鸢嗯了声,吩咐道:“你先吃早饭,吃完还有事交代给你。”
方卓君:“什么好药,给君哥也敷点吧。”
夏泠鸢抬手招了招,方卓君凑过来,被夏泠鸢揪了一把脸,哭笑不得转身蹲到廊下,接过唐羽房内侍婢递来的碗便自顾自地开始吃了。
府里的士兵全被派了出去,幸亏先前要了个女人,否则一大清早人手不够,反而都没饭吃了。
夏泠鸢正想到郑承,便听方卓君在院外招呼道:“郑兄辛苦了。”
郑承笑道:“份内的事,方大人起得早啊。”
“吾道是谁呢。”夏泠鸢皮笑肉不笑道:“大清早就在外头扫地,原来是郑爱卿。”
郑承放下笤帚,擦了把汗,笑容满面地在厅外站着:“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夏泠鸢埋头,以尾指给枕在腿上的莲生抹药,莞尔道:“不是说了午后再来的么?”
郑承躬身道:“横竖无事,想早点过来亲近殿下,臣有眼无珠,能来给殿下扫扫门前霜,便惶恐不胜了。”
夏泠鸢嗯了声,不置可否,知道莲生治眼的药定是郑承带来的无疑,旋即淡淡道:“进来坐吧。”
郑承袖手入厅,恭敬站着侍候。
夏泠鸢道:“兰芝,给郑大人端碗饭吃。”
那歌姬在外间应了,捧着盘在厅外站着,郑承赶忙双手端起,夏泠鸢随口道:“吾麾下向来不讲什么规矩,汝在这坐着吃了,不需拘礼,稍后还有事派汝去做。”
郑承苦笑道:“殿下还没吃过,当臣子的怎能在殿下面前用饭?”端了碗正要出去,方卓君在外头嘴巴塞得满满的,边咀嚼边说:“殿下把你当自己人了,郑兄,你随意,学着我点。”
一时间室内安静无声,只听见莲生与夏泠鸢的呼吸声。
“莲生,好了。”夏泠鸢轻轻说,随手扯过一张黑布条,蒙在莲生眉宇间,打了个结。
郑承吃得很小心,快速把早饭吃完了,兰芝收走碗,夏泠鸢问道:“阳州刺史须得重新指派,你心中有何人选?”
郑承一怔,继而心内狂喜,阳州刺史一向视郑家眼中钉肉中刺,自夏挽秦当政以来,每一任都是从朝中派人,不断地给地方豪族使绊子,以免郑家坐大。夏泠鸢这么一问,用意竟是让自己举荐。
郑承心内虽喜,却不知夏泠鸢是否蓄意试探,于是莞尔道:“臣以为要论才干,除方大人以外再无人选了。”
夏泠鸢蹙眉,并未言语,瞄了一眼方卓君,方卓君笑道:“以我堂堂方大人,怎么能当个阳州刺史就完了的事?”
郑承尴尬至极,忙附和着笑了几声,想了想,道:“历年来举察部皆由原刺史所辖,陈刺史负责向朝廷举派人选,年前有一名唤岳冕的,品行、操守俱佳,又颇有才干,登了刺史的名册,预备与郑兴、黄忠二人资历放在一处,递予朝中,年前出了那档子事,便耽搁了下来。”
夏泠鸢:“郑兴是郑家的人?”
郑承想了想,答:“不完全是。资历还在州府,近得很,出门向北大街一个时辰就到,臣这就去将三人的簿子都取来让殿下过目?”
夏泠鸢取来笔:“不用了,你既属意岳冕,便令他暂领刺史之位,还有谁可辅任?选个你郑家的人去,把功曹也换了。”
郑承沉吟片刻,知道夏泠鸢这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刺史让他举荐,功曹则负责点录,擢升本地官员,这么一来,整个阳州州行政都将被置于郑家的控制下。
郑承道:“郑礼是我已故六叔的小妾所生,却是庶出……”
夏泠鸢欣然道:“无妨,英雄不论出身。”说着提笔一挥而就,写下功曹与刺史任命书,又道:“这就上任罢,郑卿,你回去取一万两白银来……”
郑承忙道:“臣早间来时,心想殿下今日不定得花银子,便带了些。”继而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摞银票,五百两一张,双手捧着躬身放在案上。
“二万两银票,不够用臣再回去取些。”
夏泠鸢欣然道:“够了,先这么多。”说着拣出几张递给方卓君让他去打点:“郑卿派个人跟着卓君去,务必在一天内把府衙全整治完,能用钱的用钱,不能用钱的就用剑。”
方卓君领命走了,夏泠鸢端详坐在一旁的莲生。莲生始终默不作声,保持着那副面瘫相,眉间被蒙了黑布,更是说不出的俊朗“原本是个哑巴,现在还变瞎子了。”夏泠鸢揶揄道。
莲生不接话,郑承干笑了几声,夏泠鸢拿干净的毛笔在莲生脸上随手划了道,莲生脸上微红,抬手去摸。夏泠鸢哈哈大笑,说:“吩咐人开饭。”
早饭后唐羽带着阮若望归来,厅内莲生,郑承分坐夏泠鸢左右。
“阮卿辛苦了。”夏泠鸢道。
阮若望抱拳下跪道:“末将本分,愿追随殿下鞍前马后,忠君报国!”
夏泠鸢忙道:“别跪别跪。”说着亲自来扶,注视阮若望双眼,说:“吾落魄至此,蒙阮卿不弃相助,心内很是感动,以后无论何时汝与吾会面,阮卿,吾免汝此生跪拜之礼。”
“从今天起汝是阳州重将,见朝中所有官员,都不须再跪,以当朝大将军之礼奉尔。”
这么一下阮若望登时有点飘飘然,夏泠鸢回到案前,说:“坐,昨夜唐羽将令牌给阮卿了是吧。”
阮若望忙探手入怀,夏泠鸢又道:“刘州尉牺牲,那副银牌便是授予尔的,以后在城中无论有何突发状况,都可凭此牌便宜行事,吾绝不事后追责。”
郑承听得心里打了个突,阮若望感激不尽道:“谢殿下恩典!”
夏泠鸢把桌上银票分了足有半叠近一万两白银,当着郑承的面赏给阮若望,笑道:“这是给儿郎们的一点犒赏,大家忙活了这大半夜,也该歇歇了。”
“待吾来日回师京城,汝之兵就是吾之子弟兵,自阮卿以下,都将论功行赏,阮卿也回去先歇着,将养好了,待朝廷使不日抵达,随吾前去出战。”
阮若望感激涕零地谢恩,表忠,这才走了。内余三人,唐羽看着桌上那叠银票,忽然开口道:“也给我点吧。”
夏泠鸢皱眉道:“又做什么,不能省点钱?上回郑卿打赏你那一千两还不够使?”
郑承一听这话登时尴尬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唐羽却道:“兰芝想给她相好的姐妹赎身……要么你先将军饷派给我?一千两就够了。”
“真是个情种。”夏泠鸢哭笑不得道:“拿去拿去。”
郑承如坐针毡,唐羽离去,郑承方不安道:“殿下……”
“前事一笔勾销。”夏泠鸢淡淡道:“郑卿,只要汝尽心竭力地为吾办事,来日绝不会亏待半分,昨夜说的照旧,待吾回到京城后,郑家派一人,与吾同入朝堂,上朝为官。只要一日在朝,吾便免郑家在阳州内的所有税赋。”
郑承战战兢兢跪下,朝夏泠鸢磕了个头谢恩。夏泠鸢上前来扶:“起来。汝与阮若望等同,以后也不须再在吾面前行此大礼。”
郑承道:“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夏泠鸢问:“你觉得要养十万兵,落你身上,须得准备多长时间的物资?”
郑承知道这时夏泠鸢是在认真询问自己的意见了,不可答错半句,心内衡量了足有一刻钟时间,又取来纸笔沉吟写算。
夏泠鸢也不打断他,静静等着,不一会儿,郑承开口道:“若举全族之力,协助殿下征召十万骑兵,需要三年。”
夏泠鸢道:“五万骑兵,五万步兵呢?”
郑承说:“两年,征集阳州全境,也只能得到这点了。”
一直安静的莲生忽然开口道:“京城有两万御林军,五万皇城都骑卫,只有七万兵。”
夏泠鸢:“吾知道,对付七万人……”
莲生:“我们只需要打其中的五万。”
郑承道:“张兄何出此言?”
莲生:“有殿下在,足可瓦解那两万御林军,令其投诚。”
夏泠鸢说:“可吾之目标不仅仅只有京城,吾要顺势铲了齐家以及背后支撑齐括的方家,以及预备坐上那把椅子后,必然随之而来的所有变数。”
郑承笑道:“天子即位,四海投诚,万民归心,还会有何变数?”
“镬奴。”夏泠鸢眼内蕴着笑意,起身道:“咱们一旦攻陷京城,将矛盾对准齐方两家,而在玉璧关的方家一定会弃玉璧关,朝镬奴王借兵再次杀进关来,你信也不信?”
“张烈的兵驻在凤关,不能调回来。”夏泠鸢道:“万一血泉,玉璧关真如吾所料,东北沿线全部沦陷,京城便有危险,这样,郑承。”
夏泠鸢:“半年时间,汝为吾召集五万骑兵,只要骑兵,打完回来再让他们解甲归田。汝要准备双倍的粮饷养这支军队,吾还有用处。”
郑承面有难色,夏泠鸢道:“去吧,吾会用别的办法说服尔全族,这次真的没有还价余地了。”
郑承终于下定决心,点头回去处理。郑承走后,夏泠鸢又唤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唐羽,吩咐道:“你带一队兵到钟山观上去,把那口大钟带回城里,再把它给融了,铜块送到郑家,就说交给郑承。”
唐羽莫名其妙地领命离去。夏泠鸢终于分派完所有事,只觉头昏脑胀,趴在案上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