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为谁而死(一)(2 / 2)
“直接用手吗?”
“不然呢,要不怎么梳?”
“那,我可以摸薇薇安的头吗?”
“唔,如果是兰哥的话,可以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左手托起薇薇安的长发,右手捏住梳子自上而下地捋顺着。
从薇薇安的秀发上传来的触感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不过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绫罗绸缎般的细腻,仿佛是静水涟漪般的柔顺,宛如是第一遍焯水后的荞麦面般的爽滑。
唔,很奇怪的比喻,大概是因为我饿了吧。不过很遗憾,薇薇安的头发并不能用来果腹,而且也不存在泛着银光的食物。
说到食物,我往桌子上看了看,昨天我端来的餐盘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薇薇安吃掉后送走了。
嘛,即使是那样也无所谓,毕竟我加上这一顿早餐也就只是少吃了三顿饭而已,就跟薇薇安一样——如果她早上吃饭了的话。
我把薇薇安的长发仔细地分作三匝,然后把三匝发辫分别重叠交叉萦绕在一起,上宽下窄,编成了一股麻花。我拿薇薇安刚刚褪下的皮筋在辫子末端缠上两圈扎了起来,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兰哥,你好像做了一个多余的动作。”
“是吗?这可是为了跟薇薇安增进友谊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哦。”
眉头一挑,我开口狡辩着。
增进友谊什么的,自然是我胡说的。
这是,给莉莉娅的。
我不知道我对薇薇安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因为我们的交集几乎是从昨晚才刚刚开始的,但是我可以发誓,在我心中薇薇安绝对不是莉莉娅的替代品。
薇薇安是,独一无二的,就跟莉莉娅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就因为长相一样就可以被替代,不存在那种荒唐的理由,即使是性格一样也不可能被代替,因为内质不同。这是,莉莉娅告诉我的。
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每一个人,仅仅是我们自己罢了。
“兰哥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事,我是在——”
“在想人对吧?想的是谁呢?嗯,让我猜猜,不是妮娜姐姐,也不是舂姐姐,更不是薇薇安,怎样,我猜得对不对?”
她没有说出来是谁,但我知道她绝对知道是谁。
“兰哥,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呗。”
“好吧,也不差这一个了,你说吧。”
“帮我换衣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扯了扯刚给她扎好的麻花辫,结果薇薇安竟然直接向后一仰就躺了下来。我得说明一下,我真的没有用力,这完全是她自己要躺下的。话说你刚刚不是跪坐的吗,这韧带也强劲得太过分了吧?
“兰哥,疼啊!”
“所以说,我根本就没用力好不好。”
“我说的是膝盖疼啊!”
“那就更跟我没有关系了吧!”
真是的,这孩子原来是这种脾气吗?简直就跟——
……就跟莉莉娅一样。
“这件黑色的裙子就跟丧服一样,晦气死了,我一定得把它换掉!”
“这种事也得我帮忙?”
“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呢?我可不会因为你才八岁就不把你当成女生。”
“是当作女人才对吧。”
“?”
“?”
你也弄个问号出来是几个意思啊?话说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啊?
让我看看我上上上上上一篇日记是怎么写的,你这么早就情窦初开真的一点儿也不好!
“薇薇安同学,我冒昧地问一下,就算要换衣服好了,那也应该是扎辫子之前的环节吧?”
“唔,可大奖不都是应该留到最后的吗?”
“……”
“算了,既然兰哥那么勉强,那我也勉为其难地勉强着凑付继续穿吧,反正今天正好也用得上。”
虽然赘述了好几个语义重复的同义词,但是那些都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我看了看表,现在才刚八点出头,也就是说,塞缪兰斯的早晨才刚刚开始。
“兰哥你很幸运哦,明明都已经八点了还能赶上早餐。”
“为什么?”
“因为早餐延迟了这种敷衍的回复显然不会是兰哥想要的回答,这我是知道的,真正的原因是——安娜姐姐死掉了,就在今天早上,也死掉了。”
薇薇安淡然地说出了安娜身死的消息,就像是在跟我讨论餐后甜点一样平静。
我不禁想起了薇薇安昨天跪伏在地砖上痛哭流涕的样子,我这才明白她的眼泪是只流给一个人的。
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提起那个人,这就是我们的心照不宣,这就是我们的伤口。
我同时也明白了,我对薇薇安的感情——不是愧疚也不是怜悯更不是偏爱,我想做的只是让她活下去,哪怕就只有一个人,也必须是薇薇安活下去。
至此,受伤者们的故事开始了,是鲜红流淌的,发黑凝结的血的故事。
是绝不会愈合的,对我们最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