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一更+二更 也会失态(1 / 2)
黑夜中, 火把连成长蛇,径直撕咬向突袭的敌军。
司洸策马冲在最前面与右侧方突袭的部队正面迎上。
副将们争先恐后地跟在他身后,见太子面色不虞, 唯恐自己犯下错处。
厮杀,直到天降明。
霜霰散尽, 远方的天穹泛起鱼肚白。
司洸站在尸山血海中,冷硬的面上挂着斑驳的血污。
整夜,手起刀落的快感伴随敌军的惨叫,温热的血喷洒在他脸上,他眸中涌动着嗜血的快意。
如此, 心口的窒痛便得以舒缓。
北风呼啸,吹不散他被血汗沾湿在下颌的黑发。
士兵们清点战场, 营救伤员,副将走上来回禀战报,这才发现太子殿下肩上靠近琵琶骨的地方中了一箭,暗色的血流早已浸湿殿下玄金色的掩膊。
司洸冲在最前,战斗才开始时肩上便受了伤。
他把箭矢的尾端折断, 任由锋利的箭尖留在肩头, 如此战斗了一夜。
副将道:“殿下快随末将去处理伤口吧, 殿下的伤深可见骨,早些处理为宜。”
司洸抬头看着破晓的天幕, 寒风满怀, 鼻尖萦绕的是血水和尸身的粪臭。
四下是寂寥的旷野, 杂草枯黄,芦苇斜荡。
此刻,她再做什么?
夜不能寐、婉转含羞?
他捏着剑柄,心口空落, 再多的恨和愤怒落进心田,也填不满其间的缺失。
太阳从遥无边际的远方缓缓升起,一缕金光刺破云海落在他眼中。
他闭眸,璨璨日光落在他布满血污的面上,旭日渐升,万道霞光带来暖意,他再次睁开双眸。
眸色黑沉,眼中见不到任何情绪。
司洸抬手将肩头令他疼痛的箭尖拔出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苍天,终于拿定主意。
鲜红的血随着箭尖涌出,落在沾满血污又被踏平的杂草上。
他踩着污黑湿寒的泥土往营中走,碾过泥地里破碎的白花。
***
天还未完全亮起来,朦朦胧胧的晨雾席卷天地。
江神聆打着哈欠上了马车,作为新妇,她要一早进宫给皇上皇后磕头。
马车徐徐往前,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湿润,她攥着绣帕擦拭眼角滚出的泪珠。
司湛坐在她身旁,手搭在天水碧的袍子上。
冬日寒冷,马车放下了帘子,门窗也关得严实,他的目光落在蓝缎的车壁上,面色平静,像在远眺风景,“你还是没有睡饱么?”
江神聆看他神色自若,但听语气却好似有一丝愁绪。
“昨夜折腾到了子时吧?我睡前好像听到了子时的梆子。”江神聆轻抚鬓发,乌髻如云,髻上点缀珠花、步摇,“昨日太累了,我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没来得及梳洗。”
她说着,回忆起床笫间的香汗/淋漓。
司湛穿戴整齐时,瞧着有几分少年人的纤瘦。
衣裳尽去后,肌/肤/相亲,他臂膀紧实,长腿弯曲,膝盖丁页/.开她的腿,她如今回想起来,不禁面红心跳。
江神聆敛了敛神,“我今晨寅时三刻起来沐浴更衣,让念南给我梳百合髻。第一次以瑾王妃的身份进宫拜见皇上皇后,我想打扮得郑重一些,如此耗费了许久,还是未能好好休息。”
“好看吗?”
司湛匆匆看了她一眼,又移眸看向车窗放下的帘子,“好看。”
明明还是少女模样,但她画着精致的妆容,金玉珠翠点缀发髻,明媚的容貌里便多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妩媚温柔。
“你都没有看我,就说我好看,才成亲,你就这样敷衍我。”
司湛道:“我看了。”
“我听念南说,昨夜我睡后,你还沐浴了两次?”
“哦。”她桃花眼里噙着笑意,故意问他,“怎么啦,你睡不着么。”
司湛面不改色:“我睡得很好。”
江神聆看向他,司湛侧头看向一旁,只留给她一个侧脸,他眼睑下虽有淡淡的青色,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他的眸子像是寒星,未曾想动情之时,寒星也是那般的炙热。
司湛被她看得侧脸发烫,他从身侧的竹篓里拿起一本经卷,垂眸看着上面的经文,“进宫还有一段路途,你再休息片刻吧。”
“现在不能再睡了,若是把妆容睡花了,御前失仪可就难看了。”
江神聆这才注意到座旁有一个竹篾编制的篮子,里面放着若干经卷,“我也看看。”
她拿起一卷,上书《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经卷恰好是她听父亲读过的,不算难懂。
于是她借着马车里晃动的烛火,细心读了起来。
她想,虽是成亲了,但其实她还并不了解司湛,她最初只是将他当成暂时避风的港口,如今……
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她知道自己对他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意,但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想和他相伴白首。
他是她曾经幻想中的那种能两心相许的夫君。
所以她看起了经卷,王爷和渡厄大师私交甚笃,平日里说不定也会共同研习经文,她若一窍不通,便少了与王爷交流的话题。
夫妻之间,还是要有共同爱好为好,她读一些经卷,以后在佛学方面,就算说不上与王爷相谈甚欢,至少不会他说东,她说西。
她会弹琴,恰好他也会,改日可以一起研究曲谱,也许会成为知音。
他会绘画,她虽不精通,但也能画些花鸟,可以时常向他请教。
他对她看的那些话本好像有些兴趣,她选一些给他读,读后谈起话本中的情节,彼此还能成为书友。
赏花赏月,围炉泛舟,吟诗作对……
总归日子久了,渐渐便有爱了吧。
江神聆心说认真看经卷,但一直在东想西想,只在脑海里反复读着卷上的第一句话。
因为读完第一句,她来不及思考是何意,便去想别的了。想完再看经卷,又忘记读到哪里了,只好从第一句开始重读,如此反复了许久,她抬眼偷偷打量司湛。
恰好与司湛偷看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见司湛面色平静,那双清澈的眸子没有表情时看着格外冷漠疏离。
他定是发现她维持拿经卷的姿势半晌不动,所以看她在做何事。
江神聆拿起小桌上的茶水浅饮一口,“挺难懂的。”她替自己辩白。
司湛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经卷展开更多,目光落在卷上。
方才,他从她拿起经卷那一刻开始,目光便又落在了她身上。
马车里烧着炭火,她取下了披在身上的狐裘,里面穿着樱花色的圆领短袄,领口不高,露出了她纤白如雪的脖颈。
想到吻在上面的柔软触.感,他心里又燥热了起来。
她看经卷十分认真,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司湛抿了抿唇,捏着经卷的手略使了些力气,努力召回自己的清明神智。
神聆如此认真读经卷,他却思绪翻飞,合该自省。
宝寿殿。
皇上皇后端坐在宝座上。
江神聆和司湛拿起青花瓷杯,跪地向他们敬茶。
敬茶后,皇上高兴,赏赐瑾王良田若干,还将万寿节各地上贡的珍宝赐了一部分给他。
司湛的俸禄和禄米在皇室宗亲中已是最高,过往他吃穿简单,王府里奴仆也很少,他留了一些自用后,其他的银两都如水般洒了出去。
那些银子多是用于赈灾济民,但也不是用的他的名义,有时他是借母后之名,有时他是借渡厄大师之名。
“谢父皇恩典。”司湛想,如今成家了,以后钱财如何使用,便交给神聆做主吧。
皇后对刘嬷嬷招手,刘嬷嬷和宫女们端上来若干托盘。
皇后起身,打开一个掐丝金嵌绿松石首饰盒,取出里面的金点翠嵌珍珠花叶蝠纹簪,她将簪子插.进江神聆的发髻中,温和道:“这是太后在本宫成为皇后时,赏赐给本宫的,本宫一直爱惜得很,如今转赠于你,愿你与湛儿相敬如宾。”
皇后指着十来个托盘里的金玉珠宝,“这些是本宫赏赐你的。”
江神聆笑着谢过。
皇上坐了片刻,说政事繁忙便摆驾离去。
皇后留司湛和江神聆去凤栖宫用午膳。
到了凤栖宫,院中清冷,百花凋谢,唯有梅花含苞待放,一眼望去院墙边全是白色的花骨朵。
江神聆驻足多看了一眼满园梅花,她想起前生自己住进凤栖宫后,她讨厌白梅,将它们全部铲了,换成了红梅。
司湛看江神聆愣神,“你喜欢白梅?”
江神聆道:“不喜欢。只是院中百花凋谢,看着有些清冷,我一时感怀。”
她话音刚落,凤栖宫门口听到一声清脆的感叹,“瑾王妃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妙人啊。”
江神聆肃了面色,转身看向她,“和淑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