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1 / 2)
静远师太难得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蔡平殊时,是在北宸六派每隔两年的弟子大比场中。她比你现在还小,你爹爹更小。大家都说这对小姐弟可怜,得依附着佩琼山庄过日子。谁知你姑姑一出场,立刻技惊四座,名动天下。”
衣着朴素黯淡的老尼目光悠远,仿佛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比武日,纤瘦稚龄的少女独自站在高高的演武台上,一时间竟没有一个弟子敢上前挑战。
“我当时接任悬空庵掌门不久,见你姑姑那般张扬,莫名的不安。可我的师姐师妹喜欢你姑姑,我的弟子们也喜欢。回到悬空庵后,她们张口闭口也都是你姑姑。山间修行冷寂,你姑姑在江湖上干出的一桩桩大事就是庵中女弟子最爱听的传奇故事。”
蔡昭惊奇道:“原来师太您还有师姐师妹?呃,她们现在……”
静远师太回头:“你是不是觉得悬空庵十分冷清,一路上来,看见不过二三十人,还大半是不会武功的老尼姑?”
蔡昭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您现在的弟子们,没比我大多少。”
“是呀,因为她们是聂恒城死后我才收来的。”静远师太叹息,“但以前不是这样的,悬空庵虽然弱小,好歹也有十几名高手来撑场面。”
“江湖风云从来不断,不知怎么的,聂恒城忽然发起狂来,大肆屠戮天下英雄。我小心收缩门下弟子,约束她们不要出去惹眼,本以为能够躲过一劫,谁知……”
静远师太眼中闪着水光,“那阵家中来信,说家慈快要不行了,你外祖母叫我回家给老母送终。走前,我对师姐师妹千般叮嘱,断断不可走出隐秀涧,万事以平安为要。”
“谁知回来时,我见到的却是悬空庵血流成河,残肢遍地。我座下几名大弟子为了让年幼的弟子有机会逃出去,全都惨死在血泊中。幸存的弟子们说,我师姐师妹力战不敌后,被魔教贼人捉了去。我束手无策,尹老宗主又惯会装死,只好求助你姑姑。”
“你姑姑那阵子也不大顺遂,身边要好的弟兄被魔教害死了一大半,她自己也似乎大病了一场,很是苍白憔悴。但当我说出悬空庵的遭遇后,她二话不说就应了。”
“你姑姑叫我等在幽冥篁道外,她独自闯入魔窟。当日深夜她就出来了,背后还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我打开一看,顿时放声痛哭——里头竟是我师姐师妹干瘪的尸首,她们的丹元内力血气都被吸了个干干净净,可怜她们一生与世无争,慈悲仁善,却遭遇这等下场!”
“我痛骂聂恒城猪狗不如,心中却惶恐的不行。我问你姑姑,聂恒城是不是在修炼‘灵蛭大法’,他是不是想出了破解这门邪功后患的办法?要知道,‘灵蛭大法’的隐患既是害处,也是大大的益处。”
“若无这把刀悬在头上,人人都可以吸取别人的丹元内力为己用了。不论正道邪派,哪个能拍胸脯断言,说自己绝不会生出这等贪念来!一旦聂恒城堪破此中奥秘,江湖上立时便是腥风血雨,杀戮不休。”
“你姑姑没有答我,她脸色难看极了,只道,‘别担忧,这事交给我’。半个月后,我就听说她独上涂山,诛杀了大魔头聂恒城。”
“之后的十来年,她在落英谷抚养你,我在悬空庵重整门派,我们再未相见。只在小枫寄来的家信中,她跟着偶尔说两句,大多是关于你的趣事。”
“四年多前她忽然来信,说自己已是弥留了,叫我不必去参加她的丧事,并将那块黑乎乎的石头附在信中托付给了我。”
不知不觉间,蔡昭已听的满脸是泪。
“我曾经不喜你姑姑的招摇,如今却不这么想了。”静远师太轻叹道,“黄沙帮的黄老帮主与我过世的师姐是嫡亲堂兄妹,他归隐前我去送行。”
“黄老英雄说,聂恒城死了,天下太平了,他本无遗憾,唯恨当年见识浅薄,没有好好教导女儿安身立命的本事,害的她俩如今只能委屈度日。可惜了,他长女卓夫人的根骨资质本是上上乘的,却养的那样软弱怯懦。”
“原来如此,难怪了。”蔡昭想起来了,“卓夫人有个女儿叫杨小兰,比我还小一两岁,估计杨鹤影那老王八也没好好教过她。但我见过她的身手,很是了得。寻常的驷骐门招式,她施展开来便有雷霆之势!”
静远师太微笑:“看来卓夫人的资质传给了她女儿。唉,找个好女婿,然后托付终身——世人都如是想。可是你因姑姑的存在,许多人才明白,女儿家一样能顶天立地。”
“嗯!”蔡昭破涕为笑,“我姑姑也总说,她一辈子过的很值!”
“呼……”樊兴家满头大汗的连连倒退,直至贴到墙边。
只见宋郁之双目紧闭,双掌上下虚空相对,那块黝黑的紫玉金葵在两掌之中反复翻滚,一股浓厚的白气笼罩着他冠玉一般的面庞,头顶,眉心,顺着两侧太阳穴直到脖颈与胸膛腹部,几十处大穴皆扎了银针。
蔡平春凝重,额头涌出热汗,不断向宋郁之体内推送内力。
“师太,师妹,我好了,该你们了。”樊兴家累的不住喘气。
静远师太点头,蔡昭立刻跟上,两人各站到宋郁之两侧,运气提掌,极力逼压他丹田中那股幽魂般难以捕捉的寒气。
又过了一炷□□夫,宋郁之头脸周围的浓郁白气渐渐消散,蔡昭率先收功,紧接着是静远师太,最后是蔡平春缓缓回掌吐气,加上一动不动的宋郁之,四人同时为自己运气调理。
樊兴家见宋郁之面色红润,眉心蕴光,小心的凑过去给他搭脉。
未多久,他喜上眉梢:“经络有力,丹元澄净,三师兄,这下你终于大好了!”
宋郁之觉得一股温热有力的热气在周身经络中流淌,宛如大病痊愈休养过久,全身肌肉充满力量急欲挥洒一般。他睁开眼,微微而笑:“气息还有些乱,容我调理一下。”
樊兴家一面给他拔去银针,一面笑道:“不止是你,蔡谷主,静远师太,还有师妹,都耗费了许多真气,都需要调养。你们慢慢打坐调息,我去给大家熬几碗固本培元汤来!”
为宋郁之驱除丹田中寒气须得耗费不少内力,其中蔡平春损耗最多,目前只剩两三成功力,静远师太与蔡昭则各损去五六成。
他们这种损耗与宋时俊那等内伤所致的无力不同,更像是与劲敌激战了一场,虽然取胜,但精疲力尽,需要调息一阵才能恢复过来。
静远师太颔首:“药庐和药田都在后山,那里偏僻的很,樊少侠请自便。”
樊兴家喜孜孜的出了密室。
又过了片刻,宋郁之最先复原,从石台上一跃而下。
他看其余三人依旧打坐调息,再看看手中的紫玉金葵,“…要不,我先将此物毁去罢。”
话音未落,只见蔡昭闭着眼睛用力点头,活像个有趣的啄木鸟玩偶,静远师太与蔡平春似乎察觉到了,皆是阖目微笑。
宋郁之暗暗好笑,拿着紫玉金葵走向角落的金刚岩臼杵。
他刚要将之抛入石臼内,忽闻身后一阵巨响,密室石门轰的一声被人用力砸开,一群黑衣人犹如口齿尖利的虫豸般大量涌入!
不等室内四人回过神来,当前一名黑衣人如同一道迅疾无比的惊电般冲刺进入,砰的一掌打在蔡平春后背。蔡平春闷哼一声,反手一掌将黑衣人拍的撞到石壁上。
“爹!”蔡昭顾不得自己调息未完,一头扑向父亲。
蔡平春向女儿艰难的摆摆手,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双目紧闭身子歪倒一边。
“师太师妹当心!”宋郁之反手一探,青虹白虹在手,双剑虚空一点,纸鸢般飘过去与黑衣人激战成一团。
“师父!师父救命啊!”——又有七八名黑衣人涌入,用利刃威胁着十几名年轻女尼挤入密室,女尼们身上脸上皆有伤痕。
“好贼子!”静远怒呵一声,啪啪两掌,将两名黑衣人打的头骨碎裂。
黑衣人七人一组,分成三组,每人手持形制不同的利刃与长长的绳钩,以一种熟悉而古怪的阵型围上了蔡昭静远师太以及宋郁之三人。
蔡昭在溯川河畔领教过这种阵法,当日她与慕清晏两人在毫无损伤的情形下依旧应付的左支右绌,何况眼下的糟糕情形——静远师太与自己功力才恢复了一半,静远师太需要顾着被推搡进来的小弟子,她得搀扶着重伤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