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陌生(2 / 2)
她神情张狂地回视着林歆,她不介意让林歆看到自己的疯狂和愤恨。
敢算计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此时不是在地府,就是在去地府的路上。
额头上的血迹滴下来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在喘息间抬袖擦拭,余光里却瞥见林歆突然朝她冲来,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蓝齐悚然一惊,正要翻身跳开,左臂蓦地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差点失声叫出来。
在绣春刀划开她血肉的那个瞬间,她抬起浸满冷汗的目光,终于听清了林歆的自言自语:“腹部两道、蝴蝶骨两道、右后上臂两道、左小臂一道、左大臂三道、腰侧一道……”
她看着林歆眸子里冷血的寒光,当即心头一紧。
那是她在上次医馆围攻中受的伤。每条每道,都是林歆亲手为她抹的药。
听着这咒语一般的阴狠,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大脑再来不及思考,只得仓促地跳闪躲避,却避不开对她了如指掌的刀锋,和随之穷追不舍的一道道剧痛,瞬息间挑开了她几乎所有的旧伤。
她忍着痛回手甩出最后的银针,只给自己争取到一瞬的喘息。她趁机跳离林歆身边,强行扇开挡路的另一名锦衣卫,却在落地时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只这一秒的耽误,林歆就又提着刀追了上来。蓝齐强打精神侧身退避,用碎瓷片和桌椅阻挡林歆的攻势,都被林歆一一打飞。
雅间的门早被剩余的锦衣卫守住。手边所有能扔的武器都用完时,蓝齐已被逼至墙角。但林歆的刀没有退意,刀光映着林歆通红的眼眶和他脸颊上渗血的口子,像是有千钧气压要扫上蓝齐遍体鳞伤的身躯。
匆忙间,蓝齐实在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抬扇格挡。
“咔嚓”一声,扇子受不住绣春刀的蛮力,终于断成了两半。
蓝齐背靠着墙,感受着脖颈间冰凉的刀锋和流出来的热血,虚弱地缓缓抬头,第无数次对上了林歆的眼睛。
她含着痛出来的泪光努力辨认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半丝上药时那双眸子里盛着的小心和颤动。
两个人的呼吸粗重,在咫尺间交错又分明。
良久,林歆顶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轻轻开了口:“……我以为你不怕疼。”
蓝齐直视着他,闻言缓缓扯了丝笑意:“天下哪有不怕疼的人。”
哪有不怕疼的人。蓝齐的心在一缩一缩地疼,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跟着颤抖。
林歆苍白的脸一寸一寸地逼近蓝齐,她恍惚间觉得两人的鼻尖马上就要相碰。但林歆没有再动作,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凉薄地看进蓝齐染了血污的桃花眼。这个距离和画舫雨夜的旖旎何其相似,同样的疲惫,同样的喘息,同样地极力想看透一个人。
可蓝齐不觉得他在看她。他好像看的是她眸子里的他自己。
“……帮我,处理掉燕飞。”她就顶着这份没有温度的目光,颤抖着嘴唇,几不可闻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她的身子将要滑落时,林歆不假思索地挪开了刀锋,垂在身侧扶着刀鞘的左手忽然向上抬了一寸。
但也只挪了那一寸。
林歆顿了顿,控制住想要搀扶眼前人的左手,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收刀归鞘,回头冷声吩咐还能站立的几个锦衣卫道:“把人犯押回诏狱,扶受伤的兄弟们去太医署。今日的行动不要向其他人多嘴。”
说罢,他大步出了清风座,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倒在墙角、满身血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