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崔氏的困局(2 / 2)
崔处直固执地认为,崔氏在政治上是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过去数百年里崔氏都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甚至决定着历代王朝皇统的更迭,在今日危局中,崔氏不能因为暂时的挫折而丧失勇气和信心,应该迎难而上,逃离皇统之争并不能帮助崔氏逆转政治上的困境,相反,它可能让崔氏衰落得更快。
“某认为你并没有真正读懂白发对未来的预测。”崔赜正色说道,“白发的预测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在白发的推演中,他对中土未来几年的局势极度悲观,他认为中土会陷入分裂和战乱,统一大业会崩溃。如果他的预测应验了,那么中土的未来是什么?”
崔处直没有说话,凝神沉思。
如果白发的预测应验了,中土的未来就是群雄争霸,而能否再次统一,那就要看天意了。在那样一个大背景下,做为中土超级豪门的崔氏,其重要使命是寻找新的真命天子,而旧日的王朝在崔氏的眼里已化作历史尘埃。崔赜显然正在认同和接受白发所预测的未来,而这正是他借机帮助崔氏逃离皇统之争的根源所在,他要把崔氏的力量“收”起来,集中到一起,静观局势的变化,若白发的预测一一应验,统一大业不可遏止地走向崩溃,则崔氏蓄势待发,加入到群雄争霸之中,反之,则以退为进,这是一种常见的政治手段,暂时的“逃离”可以⊥崔氏化被动为主动,以便在未来的皇统之争中赢得更多主动权。
只是,崔赜对中土未来的看法,为何在今日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你对东都局势已彻底绝望?”崔处直心情沉重,语气悲郁。
崔赜闭上了眼睛,连连摇头,喟然长叹,“这场风暴的引发者可能是越公(杨玄感),但酝酿这场风暴并把它推向爆发的却是东都,东都所有人都希望这场风暴在他们所需要的最恰当时刻轰然爆发,以便达到各自的目的,这其中……”崔赜猛地睁开眼睛,声音低声而晦涩,“也包括我们。凭心而论,我们是不是也希望有一场席卷东都的大风暴?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是不是也在有意或者无意地推动着这场风暴的形成?今天,我们是不是也迫切希望这场风暴在东都轰然爆发?”
崔处直陡感窒息,呼吸顿时粗重起来。的确,不论自己是否承认,事实的确如此,大家都想有一场风暴,都想利用风暴摧毁对方,结果大家合力制造出了风暴,至于能否在风暴中杀死对手,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而崔氏显然落在了下风,在圣主和众多政敌们的算计下,不得不跳进越王这个“大坑”里。接下来的事实是,只要风暴爆发了,东都混乱了,二次东征因此功亏一篑了,那么越王杨侗就必然承担责任,而做为实际掌控越王府,实际操控东都局势的越王府长史崔赜及其背后的博陵崔氏,将成为真正的替罪羊,博陵崔氏在成群“虎狼”的围攻下极有可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是崔钰在听到李风云的预测后马上产生了强烈的危机,就是崔弘升在侥幸无罪复出后马上与李风云建立了正式合作,就是崔赜在李风云攻陷伊阙导致东都局势骤然恶化后断然决定“逃离”皇统之争的原因所在。这场政治游戏,崔氏“玩”不起了,也不能“玩”了,虽然李风云给了他们预测,给了他们警告,给了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李风云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能改变他们命运的,只有他们自己。
“我们已四面楚歌,走投无路。”崔赜继续说道,“如果把樊子盖的妥协放在这场风暴中来看,他就是蓄意把我们推进更深的陷阱。权力给我们了,责任也给我们了,而相应的,东都出事了,我们的罪责也就更大了。”
樊子盖在前面挖“坑”,卫府的李浑、郑元寿在后面“推”,等到风暴爆发了,还会有更多的落井下石者,崔氏想不死都难,所以崔赜害怕了,等不及了,更没有时间与远在河北的崔弘升,乃至远在博陵老家的族中长者们商量了,只有先斩后奏了。
“如此危局下,安昌公(元文都)岂会挺身而出?”崔处直看得越是通透,就越是没有信心。
“凡事都有底线。”崔赜连声冷笑,语气亦是愤怒,“樊子盖的底线是东都不能丢,而元文都也一样,东都丢了,大家也就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了,这显然是大家都不愿接受的结果。”
崔处直明白了,崔赜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以东都的存亡来胁迫某些人,你要我死,我就抱着东都一起死,东都死了,大家都玩完,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我们现在被动,处在下风,委曲求全妥协退让,只会让对手更加得意,更加狂妄。”崔处直担心地说道,“此行恐怕难以如愿。”
崔赜点点头,语气冷森,“但这趟路必须跑,必须让他们知道,危急时刻,崔氏宁愿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也绝不让某些人踩着我崔氏的尸体牟取私利。”
崔处直想了一下,说道,“恐吓没用,该动刀的时候,一定要动刀。”
崔赜的眼里露出了一缕杀气,“白发已经进关,尽快与他取得联系,告诉他,只要他到了东都城下,必能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