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1 / 2)
微风吹的树枝不断摇晃,一棵松树上仅存的两颗松果在风中碰撞发出声响,这声音引来了一只路过的松鼠,它紧紧盯着这两颗松果,搓了搓它的小爪子。
它灵活的在树枝间跳跃,离那两个松果越来越近。
随着最后一跳,它来到了松果所在的那节树枝,食物近在眼前,可就在它即将用前肢够到那两颗松果的时候它却突然停了,那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树下走过的一个大家伙。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这家伙有着比树林里那些大型捕食者还要大的体型,比树还要粗壮,长着蜘蛛一样的腿,那些腿从身体两侧延伸出来,匀速地在地面上行走。
在这大家伙的前面还有两个它同样没见过的奇怪生物,像是在给后面那个大家伙带路,他们走一步,那个大家伙也走一步,就这么紧紧地跟着。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奇怪生物忽然抬头,和它正好对视,生物的本能让它感受到了一丝危险,那头奇怪生物的眼里有敌意。
奇怪的生物突然举起了前肢,用爪子指向他。
食物和生命,它不用犹豫就做出了选择,小松鼠以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跳上最高的枝头,向着远处而去,几秒它就消失在了树枝间,无影无踪。
“你干嘛吓唬那只松鼠?”
女精神病幽幽地问,她对着身后的医疗舱挥挥手,这台高端的医疗设备就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担心松果被它弄掉下来。”
诺亚尔回答道,女精神病当然不担心这事,他望着那两颗松果,那被砸裂了的车窗玻璃还是历历在目,这里的松树都相当高大,既然能砸破玻璃,那砸破他的头也不是难事,他不是铁做的。
确认它们还牢固的长在树上之后他回过头瞥向这台奇怪的医疗舱。
医疗舱带给诺亚尔的震撼感不比由金属构成的女精神病小,他还以为这东西只能和给女精神病充电用的那个像展示柜似的东西一起留在那个地下室里了,没想到女精神病在蓝色漂浮屏幕上点了几下之后,医疗舱底下就伸出来了八条很短的金属蜘蛛腿,每条腿都和他的手指一样灵活,三两下就从洞里以一种又滑稽又诡异的姿势钻了出来。
“旧世界的人审美观是不是和我们差别很大?”
诺亚尔问,他感觉这东西就像是个超大的蜘蛛钻进了棺材里,在里面戳了几个洞把腿伸了出来,带着这种想法再看这医疗舱有种莫名的惊悚感
“这是为了能在某些极端情况下让医疗舱可以自己走向需要救助的人,又不是为了美观,是你们太落后了。”
女精神病擦干净医疗舱上的几滴水珠。
“你这么肯定他们会调更多的人过来找你?”
女精神病问,两个人之所以带着这个医疗舱在森林里穿行,全都是诺亚尔昨天坚称会有许多执法员过来搜山,为了不暴露旧世界的存在所以他们要离开那个地下室,人造人的优秀又一次得到了体现,普通人就算是在森林里走直线也很容易失去方向,而人造人不会,哪怕是在森林里,人造人也可以通过计算每一步的偏差来保证自己是在走直线。
诺亚尔对于医疗舱和女精神病的休眠舱很是头疼,这两个大东西实在是太难搬动了,尤其是休眠舱,它和墙体焊接在了一起,纵使女精神病有着能把他的脖子轻松拧断的力气也不可能同时搬走它们。
女精神病给出了解决方法,她让医疗舱动了起来,而她的休眠舱只有充电和提供人造人休眠的功能,算不上是旧世界的顶尖科技,从技术难度上看比和玛诺的差距不算非常大,被执法员发现了他们也只会惊叹于这东西的科技水平比较高,不会因此开始怀疑他们不是这个星球上第一个文明,就像旧世界里的老式火枪遇上了有更高精准度和威力的步枪,虽然造不出步枪,能理解和使用火枪的人不会完全理解不了步枪。
诺亚尔不太相信女精神病的这种看法,但也没办法,他们确实没能力带走那东西。
“他们现在绝对认为我被逃出玛诺的罪犯给抓住了,执法局不会轻易放过这种人的,我们得趁他们还没有形成包围之前躲远点。”
他挠了挠有些潮湿的头发,打起了哈欠,昨天从地下室里走出来之后,他们一直都在这片树林里靠步行远离工程营地,到现在为止都根本没休息过,女精神病没什么感觉,他已经是越来越睁不开眼了。
“我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我们不用那么着急。”
女精神病察觉出了诺亚尔的状态,像是有些担心他。
“你需要休息。”
“我们在科技上不如旧世界,不代表我们对待罪犯的态度和速度也不如你们啊,”
诺亚尔苦笑着叹气,摇了摇头。
“至少未来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会全力搜索,我们必须撑到他们认为这里的逃犯已经跑远了,才能有机会偷偷回到营地里把带我来这里的那辆车开走。”
这可不是什么很容易办到的事情,执法局会安排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人没日没夜地在这里仔细搜索,他们随身带着定量的食物、药品、水、大电量的手电筒,通讯设备等等一系列在野外生存的必需品,夜晚他们会搭好简易的帐篷轮流休息,休息够了就继续搜。
可诺亚尔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全身上下只剩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了,而且现在衣服脏的和擦了许多年桌子又从来都不洗的抹布一样,还散发着汗臭味。
“也许这样那些食肉动物会嫌我太臭了不吃我?”
他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可以用来稍微安慰下自己的好消息。
要是被执法员们给追上了会变成什么样?他心里乱糟糟的,就他们现在这个速度比起那帮执法员来说要慢太多了,要不是这里是森林没办法开车,也许他们已经被追上了。
诺亚尔并不后悔帮助这个女精神病,知道了玛诺人不是这颗星球上第一批人类之后他也很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他那二十多年来的世界观已经被女精神病改变了,他无法对这种关系到整个玛诺的问题无动于衷,他必须要知道真相,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要试试。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依旧是女精神病和旧世界的一切都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如果高塔上的神真的像女精神病说的那样毁掉了旧世界,这种远远超出玛诺人想象的事情会给玛诺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到了那一步的话高塔上的神也许不会介意再毁掉一次世界。
原本诺亚尔以为这已经最坏的情况了,可一夜过去他想到了更头疼的事,如果事实真的像女精神病说的那样,那玛诺所有人都可以算是旧世界人的后代,是那个伟大文明遗留下来的最后火种,只不过这团火是由高塔上的神重新点燃的,就这么让大家活在一个由谎言和鲜血组成的世界里真的是正确的吗?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又有多少人还愿意站在高塔之神这一边呢?对玛诺而言这是比被毁灭还要残酷无数倍的结果,每个人都不得不做出选择,不管如何选择都会站在另外一部分人的对立面,那将是一场末日般的巨大浩劫,没人能从这场事关全世界的浩劫中逃脱,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和快要结束人生的老人。
“老家伙,要是你会怎么办呢。”
他第一次这么希望老家伙赶紧出现,那个满身酒气的老家伙比他更适合思考这种问题,像老家伙那样的人生来就与众不同,别人想不到的他们能想到,别人解决不了的他们能解决,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只是个除了搏斗之外一无是处的普通人,普通人需要被他们那样的人带领着前进,不管是旧世界还是玛诺都一样,聪明的人总是少数,少数人决策多数人执行才是让所有人都能过的更好的做法。
可偏偏现在整个玛诺只有他面临这个天大的问题,那些聪明的家伙们此刻也许并不清闲,他们也在为自己手头上的事苦恼不已,但比起诺亚尔遇到的麻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们面临的问题就算搞砸了也不会让世界面临那样的浩劫。
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让他相当难受,可他每分每秒都在无意识地提醒自己,他得在坚持坚持,也许真相不是女精神病说的那样,高塔上的神并不是毁灭旧世界的凶手,那段影像可能只是女精神病出了什么故障。
希望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振作,顶着巨大的压力振作,希望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人振作到彻底崩溃的前一刻。
诺亚尔无助地蹲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他不能休息,也不敢休息,他告诉自己只要在这里蹲一会儿就好,再蹲一会儿他就可以站起来继续走,总会有办法的,他一定能撑到执法局开始减弱搜索。
“你必须休息了,听我的。”
女精神病斩钉截铁,容不得诺亚尔说不,诺亚尔抬个头的功夫,她一只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用力把他往后一抛,同时控制着医疗舱在他们身后斜立而起。
“你!”
诺亚尔脑子里正一团糟呢,结果忽然就腾空了,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扔进了医疗舱里面。
“好好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医疗舱的玻璃门瞬间关闭。
诺亚尔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激下女精神病,感激的话他可说不出口,尽管决定为了真相帮她,但被对方痛打的经历还是像长嘴里的蛀牙一样难忘。
“你就不担心这东西带着我走把电耗光吗?”
诺亚尔无力的笑笑,眯起了眼睛。
“如果你累的倒下去比这更麻烦。”
女精神病隔着玻璃敲了下他头的位置,如同老师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老实在里面休息就好,别担心,也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尽可能走远一点。”
“那就你说了算咯。”
反正也没有反抗的本事,本来就身体精神双重疲劳了的诺亚尔也懒得和女精神病在这件事上争论,他索性把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旧世界果然很强啊。”
旧世界里创造出她的一定是相当了不起的人,他不单单是让金属拥有了思想和逻辑,而是赋予了对人类来说另外一样重要的东西,她拥有情绪,懂得人的喜怒哀乐。
在刚见到女精神病的时候,由于外表他潜意识里把对方当做了人类,默认了对方会因为一觉醒来之后失去了一切而难过,只是不善于表达,可仔细想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金属不仅可以有思想,竟然还能有情绪不过再想想似乎也不奇怪,金属都能说话了,那有情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女精神病似乎看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否则为什么要让他别胡思乱想呢?这种判断力甚至有些人都不具备,要是刚才亚德里洛在这没准会一拍他肩膀对他说“你是不是闹肚子了?要不你再忍忍,这里可只有树叶啊。”
“这样算是朋友吗?”
诺亚尔心想,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太奇怪了,明明他们刚见面就打了起来,一副恨不得把对方插进土里的样子,现在怎么还互相关心起来了?这样的组合要是出现在老电影里的话会被以后的导演们指着屏幕对编剧说绝对不能写出这种东西的吧?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他们似乎别无选择,除非有某个执法员愿意坐下来好好听他们解释,还得自己躺进这台长着蜘蛛腿的医疗舱里,这基本不可能了,搜捕中的执法员绝不会单独行动,女精神病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搜索队里带走其中一个人。
这场要抵达高塔的冒险很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走下去了。
“嗡嗡嗡嗡。”
一阵嘈杂的声音自天空而来,惊起了栖息在林中的鸟群,一时间鸟类的叫声此起彼伏,环绕在这片大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