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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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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初看了看他,说,去吧,我等你。

矮马就来到了治安亭里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理了理头发。矮马正准备走出治安亭,心里觉着有事。他想了想,就是那只红色的童鞋在作祟,他从脏裤子的裤兜里掏出了那只红色的童鞋,放进了裤子的兜里,然后才走出治安亭。多年以来,矮马第一次像一个人一样轻松地走出治安亭,来到大街上。

黄小初说,矮马,你收拾收拾还是挺像个人样的吧!

矮马羞涩地笑了笑。然后,矮马就一瘸一拐地跟在了黄小初的身后朝星期五川菜馆走去。

因为黄小初请矮马吃饭,星期五川菜馆的所有人都对矮马投来惊奇的目光,有些人对他指指点点说着什么,王广大像一只狗一样在他们面前摇头摆尾,矮马看着不舒服,是他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包厢里。

其实矮马一进星期五川菜馆,他就四处用目光去寻找胖姑娘小舞,可他没有发现小舞的身影。矮马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小舞去哪儿了呢?

矮马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惦念小舞呢!谁也不会明白,他为什么会惦念小舞,他有生以来,只惦念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死去的唐娜,她无疑是矮马的初恋,矮马和她是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单恋。

矮马借去上厕所的机会,问一个服务员,小舞呢?

那个服务员笑着回答,小舞今天没来上班。

矮马说,为什么没来上班?

那个服务员说,她病了。

矮马又问,她得了什么病?

那个服务员有点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她自己吧。

矮马就没再问了。

进入星期五川菜馆后,矮马发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消失了,他很惊异,为什么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消失了呢?

是不是自己久违了的美味佳肴把那血腥味给驱散了?或者说是我的鼻子被黄小初点的炒菜的香味塞满了。矮马想。

矮马面对着黄小初点的满桌子菜有点惶恐不安,他尽管发现自己的肚子是那么空空荡荡,需要可口的食物将它填满,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黄小初对他说,矮马,你吃吧,不用客气。你要不要喝酒?

酒?酒是什么?矮马有些迷惘。

谁能想象,矮马这一生连酒也没有喝过。

矮马点了点头,黄小初就要了几瓶啤酒上来让他喝。这顿饭让矮马酒足饭饱,他从小到大从没有吃过这么痛快的一顿饭!

黄小初在矮马大快朵颐的过程中和他说了许多话,矮马听出来了,黄小初是准备给他找一份工作。矮马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答应他,反正,矮马吃完饭一出星期五川菜馆的门之后,黄小初说的什么话他就全忘了。

矮马不知怎么和黄小初分手的,黄小初或许回他的家去了,矮马却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治安亭。

5

宋正文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地铁站时,他看到了矮马。矮马好像是醉了。他经过宋正文身边时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宋正文厌恶地瞪了矮马一眼。

宋正文说,矮马,你在哪里喝酒,喝这么醉呀!

矮马迷迷糊糊地说,什么,你说谁喝醉了,这世界上的人是不是天天都喝醉呀,喝醉好玩吗?

宋正文说,矮马,你真的是喝醉了,快回家睡觉吧。

矮马又说,家,什么家呀,你有家吗?

宋正文不想理他了,他正要走。他突然看到了一件东西从矮马的裤兜里掉了出来。

那件东西吸引着宋正文的眼球,他过去捡起了那件东西,他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只崭新的红色的童鞋,宋正文着魔似的看着那只红色的童鞋,他心里说,这只鞋子怎么会跑到矮马的身上去?

他正在愣神,矮马突然摇摇晃晃地跑回来,一把从他的手中抢过了那只红色的童鞋,紧紧地攥在了手上。

宋正文看到了矮马的眼中透出红色的光芒。

矮马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矮马说的是什么,他慌乱地离开了矮马,匆匆而去。

那只红色的童鞋像一支利箭,射穿了宋正文的心脏,他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女人,手捧着那双红色的童鞋的样子,她的眼中充满了幸福的色泽。他又仿佛看见那个幸福的女人突然哭了,原因是她手中的红鞋不见了。她伤心的样子让人心痛。

那女人稍纵即逝,宋正文觉得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奇怪的是,他此时想起了吴肥婆。他是曾经在一个深夜走进了吴肥婆的家里,吴肥婆的家里的气味十分难闻,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但是他要求吴肥婆为他做一件事情,但是吴肥婆拒绝了他。吴肥婆为此还给他讲了一件事情。吴肥婆说,经常在深夜,她会被婴儿的哭声吵醒。她一醒来,就发现很多婴儿浑身血淋淋地挤在她的床上,那时,吴肥婆就会鬼使神差地下床,走出家门,把那些婴儿带向小巷和大街……

6

吴肥婆几天都没有出现在菜市场里,朱雀儿心里有些不安,她还真害怕吴肥婆死了。那样,她就说不清楚了,当时有很多人看到她去向吴肥婆要钱的。

夜已深了,紫罗兰洗头店外面还是热浪滚滚。

朱雀儿在给一个客人洗头时,翠翠又发出了一声惊叫。

老板娘问她,怎么了?

翠翠颤抖地指着门玻璃说,那是,是吴肥婆的脸。

店里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门玻璃上,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板娘就训斥翠翠,你怎么回事呀,老是疑神疑鬼胡说八道。

翠翠十分委屈,她说,我是看到了吴肥婆的脸贴在窗玻璃上的,一晃就不见了。

老板娘说,就是吴肥婆来,你又怕什么呢?又和你没有关系。

朱雀儿说,这是心理作用,我知道翠翠是担心我才这样的,翠翠,你不要怕,她真来了,我和她理论,和你没有关系。

翠翠说,你们说什么呀,我什么也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玻璃门上再出现吴肥婆鬼一般的脸。

老板娘出了门,她看了看街上,除了偶尔骑自行车而过的行人之外,什么也没有,滚滚的热浪促使老板娘缩回了洗头店里。本来她要回家了的,但她一个人不敢走,因为她听说了出租汽车司机小吴讲的那件事,她让丈夫来接自己,可那混蛋不知跑哪儿去了,手机也打不通,她知道这混蛋又去喝酒泡妞了,现在的男人都他妈的靠不住,没一个好东西。

老板娘觉得自己很困,朱雀儿手头上的那个客人走后,洗头店就没有客人了,剩下她们三个人。

老板娘一个劲地在灯光下看着客人给她的那张百元大钞。

朱雀儿说,老板娘,你放心吧,这张钱我看过了,不可能会是冥钞的,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这个顾客是熟客,就住在菜市场后面的,错不了,你要是看出来了是冥钞,我明天保证去给你换回来,除非那人是个死人。

这时,洗头店的玻璃门突然开了,她们都怔在那里,原来是刚才那个顾客又折回来了,他的嘴角叼着一根烟,他一进来就说,朱雀儿,你说谁是死人呀?

朱雀儿的反应快,她赶紧说,我没说什么死人呀,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要我再给你洗一次呀?

那人没好气地说,洗你个头呀,要再洗还不把我的头皮都洗出血来了。我的打火机掉在你这里了。

说完,他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打火机,转身就出了洗头店的门,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中了。

朱雀儿朝门外做了个鬼脸,洗头店里的那台老电视机的画面里有一个光头的男人在自个儿说话,他边喝着红酒边说着什么,她们都没注意听那个老光头男人在聊什么内容,据说那是个相当著名的节目,每天晚上深夜时,那个光头老男人就会一个人边喝着上好的红酒边聊着什么。

老板娘见街上没什么人走动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客人来了,也该关店门了。

她对朱雀儿说,雀儿,晚上你一个人在店里住,我让翠翠陪我回家,晚上她就住在我家里。

朱雀儿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你自个儿打的回去好了。

老板娘说,我要是上车后,出租车司机把我拉到火葬场或者郊外的墓地去怎么办?乘客都有邪门的,我就不相信出租车司机就没有邪门的,你们知道我什么也不怕,可就是最怕这些阴森森的脏东西了。

朱雀儿说,活人比鬼更可怕,你活人中再凶的人都不怕,还怕死鬼,真是的!

老板娘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挥了一下手说,朱雀儿,你不要啰唆了,翠翠,咱们走吧!

说着,就背起了包,要走的样子。

翠翠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真的去呀?

老板娘说,走吧,我说的话哪有不算数的,别磨蹭了,一会儿天都亮了。

翠翠就期期艾艾地和老板娘一起走了。

老板娘临走时交代朱雀儿,朱雀儿,一定要把门锁好,别再出去浪了,现在世面上不太平,自个儿小心点。

朱雀儿说,知道了,你们快滚吧!

她们走后,朱雀儿关上了玻璃门,并且上了锁。透过玻璃门,她可以看到街道斜对面百洁商场旁边的电影院,电影院外面空空荡荡的,鬼影都没有一个。她有时会看见矮马坐在那台阶上,可今夜没有矮马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出租车司机小吴说的那个高个子女人,想到这里,朱雀儿立马就从阳光电影院那边收回了目光,唰地拉上了厚厚的黑布门帘,把城市诡秘的夜色挡在了外面,朱雀儿洗了个澡,然后出来,对着镜子吹头发。

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她怎么看镜子中的自己都有点不像自己,她相信自己的脸色不会那么苍白的,每次洗完澡,她的脸都红扑扑的,朱雀儿就不敢往镜子里看了,她害怕要是镜子里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女人的脸,她会吓个半死的。

吹完头发,她还没有睡意,此时她真希望阿三或者对门星期五川菜馆的阿扁师傅打个电话来约她去赤板市繁华的街区去吃夜宵。她把电视的音量调大了些。这时,电视上那个喝红酒聊天的光头男人已经不见了,电视上不厌其烦地播放着广告,她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没有一个电视节目是她喜欢的。

她干脆调到了一个音乐频道,听一个女歌手扭捏地唱着软绵绵的歌,她把遥控器扔在了一边,说了声,靠,还没有我唱得好呢,怎么她就能当歌星,我却在这里当洗头妹?

接着,她就找来了一个指甲剪,自顾自地剪起指甲来,剪着剪着,朱雀儿仿佛觉得背后站着一个人,她似乎听到了那人的呼吸,她停住了剪指甲的动作,她浑身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立了起来,她大气不敢喘一声。

电视上的那个女歌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电视屏幕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只是一片雪花。

朱雀儿自己心里说,朱雀儿,没事的,你不用怕,什么也没有的。

她缓缓地屏住呼吸扭过了头,往后一看,什么也没有。

她的目光在身后搜寻时,她突然听到吹头发的风筒响起的声音,那声音像来自电视机的方向,朱雀儿把头从背后扭回了前面。

朱雀儿慢慢地张大了嘴巴,她分明看到电视屏幕上有一个长发女人背对着她在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朱雀儿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她的手摸到了遥控器,叭地关掉了电视机。

洗头店里一片寂静,朱雀儿又感觉到背后有人,她不敢回头了,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顿时痒痒起来,她伸手一摸脖子,脖子上有一绺长发,那绝对不是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没有那么长和那么细。

朱雀儿的脸色变了,她惊叫了一声,扔掉头发,这时,朱雀儿听到了敲门声。

是谁?朱雀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听到这声音,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开了门,门一开,一股热浪夹杂着浓郁的酒气扑进来,朱雀儿皱了皱眉头,她对进来的醉眼惺忪的男人说,老板,你喝了多少酒呀,快回家吧,老板娘已经回去了。

老板反手把门关上了,又拉上了门帘,他朝朱雀儿嘿嘿笑了两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我知道她回去了,翠翠也陪她回去了,洗头店里就你一个人,我才来的。

朱雀儿听了他的话,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没安好心,想占她的便宜呀!

尽管很多男人都占过朱雀儿的便宜,但朱雀儿是不会让他得手的,朱雀儿看着他惺忪的醉眼闪动着一种绿光,她说,老板,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就天亮了,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

老板朝她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他满是酒臭的嘴巴在朱雀儿的脸上脖子上乱拱起来,他的口水也流在了朱雀儿的脸上和脖子上。

她心里一阵一阵恶心,她使劲把老板推倒在地上,她说,老板,你快回去吧。这事要是被老板娘知道了,她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老板从地上爬起来,朝她逼过来,他说,你别提那个臭娘们,你以为我怕她!哼,今天我,我吃定你了!

朱雀儿用老板娘镇不住他,心里害怕了,她不能让他得手,否则以后她就没法在这里混下去了。

朱雀儿灵机一动,她冲进厨房拎了一把菜刀出来,她凶狠地对老板说,你给我出去,你要不出去,我就砍死你!

老板看到了那把锋利的菜刀,他的酒好像醒了,他站在那里说,朱雀儿,你真敢砍我!

朱雀儿表情严肃地说,敢!

老板这才回转身,走到了门边,他打开门,出去了。

临走时,他扔下了一句话,朱雀儿,你会后悔的!

朱雀儿走过去锁好门,她说,什么东西,吃软饭的家伙,想占我的便宜。

说完,她又想老板来之前的事情,她浑身的汗毛又竖立起来,她又拎起了那把菜刀,大声说,我不怕,不怕,有什么东西就现身吧,我朱雀儿今天和你们拼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她拎着菜刀站在那里,心想,又是谁呢?

往常,她睡下后,也会有些人来敲门,比如对面星期五川菜馆的大厨阿扁,比如出租车司机小吴,比如失踪的吴肥婆的儿子阿三,他们有时洗完头后会把她带出去,此时,朱雀儿真希望敲门的人是个能把她带出去的人,她今天夜晚绝对不收他们的过夜费。

但朱雀儿转念一想,会不会老板不死心又回来了呢?如果是这样,她就很没意思了,如果老板对她不动那个歪念头,她或许会把他留下来,让他陪她说话到天亮,有个伴,她就什么也不怕了。问题是,老板是一头狼,她不想把自己这只绵羊送到狼的嘴里,因为还有另外一只更凶狠的狼在老板的后面,那就是老板娘。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朱雀儿问,是谁?

门外没有人回答她。

朱雀儿又说,谁在门外敲门,快说话呀!

门外没有人回答。

朱雀儿可以听到一辆汽车掠过街道的声音,那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朱雀儿有点发毛了,她想,会是谁呢,如果是熟人,一定会说话的,因为他们都不是哑巴,而这个时候来,他们都一定猴急得很呢?

朱雀儿想了想,觉得还是老板,他一定是不死心,他不说话到底为什么呢,朱雀儿搞不懂了。

朱雀儿慢慢地走近了门边,她的右手上还是拎着那把锋利的菜刀,她来到了门边,她感觉到门外真切地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其实她一无所知,她站在门边,待了一会儿,她的左手撩开了沉沉的门帘布,她看到玻璃门外昏暗的路灯下的确站着一个人,那人不是洗头店的醉鬼老板,也不是星期五川菜馆的大厨阿扁,更不是阿三和出租车司机小吴,那是个女人,女人面对着洗头店的玻璃门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地站着,女人的眼中流着泪水,女人慢慢地走过来,把脸贴在了玻璃门上,女人的嘴巴张开着,好像要和朱雀儿说话……

朱雀儿惊叫一声,她手中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的胸脯起伏着,她喃喃地说,我这是怎么了?朱雀儿脸色煞白,凡人东路入夏后的一连串事情让朱雀儿害怕和不解,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啦?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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