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二十八年前,风写月为了追寻父亲的踪迹来到长安,为了搜集线索建立了岚音阁,试图从来往的客人中听到有用的线索。但半年过去,没有丝毫讯息。岚音阁虽然越做越大,来客络绎不绝,还和官府有了来往,此时的岚音阁也被分为内外两阁。但毕竟建立岚音阁初衷并不在此,使得风写月一度想放弃岚音阁。
河平三年冬天,漫天大雪席卷了长安城,岚音阁里难得的寂静,风写月很喜欢这种清净感,独自站在门楣下望着夜空发愣。
远处一个孤零零瘦小的人影走进风写月的视线,凝神看去,之间此人身着一身蓑衣,头戴一柄斗笠,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更加衬托身影的娇小。人影走到岚音阁里,将斗笠和蓑衣随手脱掉扔在一旁,这才发现原来是名年方二十的少女,脸上冻的通红,嘴唇已无血色,全身不住打颤,长长的头发已被雪沾湿,正是少年时的柳清霜。
柳清霜冲着风写月一笑,问道:“老板娘,有热茶吗,麻烦来杯暖暖身吧,快冻死啦。”
风写月应了一声,但此时岚音阁已无伙计,于是亲自去沏了壶茶。
柳清霜一杯接一杯的喝,也顾不上水温是否合适,风写月坐在她的身旁,喝完一杯就给她倒上一杯。一壶茶见底,柳清霜终于停下来,呼出一口气。
“啊,活过来了,老板娘你的茶还真是救命啊,你不知道,这大雪天连个茶铺都没有,可把我冷坏了,还好你这家店还没关。”柳清霜一脸满足的表情说道。经过整整一壶热茶下肚,此时她的脸上已经逐渐恢复了血色,身上也不再颤抖了。
风写月望着门外越下越大的雪,问道:“如此雪夜,姑娘怎么只身一人在外游荡。”
柳清霜一脸懒散,斜靠在椅子上,双手摸着尚有余温的茶壶,道:“当然是闯江湖啊,闯江湖的人都是在外居无定所,四处飘荡。”
岚音阁里也有不少江湖人士来往,但年纪轻轻的少女敢自己孤身闯荡,倒是难得一见。风写月转念一想,自己在建立岚音阁之前不也是在江湖上行走了许久,不由得笑了笑。
柳清霜趴在桌上看着风写月,道:“老板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啊,我出来有两年了,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好看的老板娘。”
风写月哧的一笑,“姑娘你嘴真甜,不过我可不是老板娘,我还是独身呢。”
柳清霜听闻,扳着指头数到:“又好看,又年轻,还是单身的老板娘。。。”
风写月打断道:“好了,别再叫我老板娘了,我还没那么老吧,就叫我风写月就好。”
“风写月,好美的名字啊。”柳清霜喃喃道:“小妹柳清霜,有幸见到姐姐。”
风写月在寂静的雪夜能和一个人说话,也是很开心,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柳清霜把自己这两年游历的故事说给风写月听,风写月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岚音阁看上去不像是个茶馆或者酒楼啊。”柳清霜问道。
风写月点点头,道:“没错,岚音阁实为曲楼,是弹琴唱曲的地方。”
柳清霜一听来了兴致,眼睛发光道:“真的吗,可否让我弹一曲,说实话,我弹琴弹得可好了。”
风写月本就是爱好乐理之人,赶紧拿来一张古琴放在桌上,柳清霜轻抚琴弦,眼里流露出爱惜,十指轻动,一曲响起,琴指交错。朦胧中,风写月感觉外面的大雪似乎下的慢了些,只听得琴音时而高亢如烈火燃烧,时而低沉婉转如同小桥流水,风写月只觉得自己身处在四季交织之中,琴音最终停留在漫天大雪的冬季,与现实相应。
风写月还沉浸在琴音中,直到柳清霜唤了一声才醒来,风写月迷茫道:“弹完了吗?”
柳清霜点点头,流漏出自豪,显然风写月的表情让她感到十分高兴。
风写月道:“我弹琴这么多年,自以为已如上流,如今才知道自己相差甚远。”
柳清霜却道:“《周礼·春官》有云,皆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天下之曲皆出于这五声,世人以为通过琴音可看出人的情绪,可又有几人知五声才能读懂内心。”
“你能读懂人心?”风写月讶然道。
“一点点而已,姐姐请弹一曲,让小妹也试试看准不准。”
风写月随即弹了一曲颇具欢快音调的民乐,但柳清霜还是直接指出了角音琴调不足,变宫不完全的音相。
“我听姐姐琴音中有几阶商音,但此处本应为宫音,莫非姐姐有什么忧愁之事?”
风写月一惊,多年来的心事被发现,于是将自己寻父的事情以及建立岚音阁说给柳清霜听。风写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愿意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自己的心事,但直觉就是认为柳清霜可以信任。
柳清霜听完不语,许久后才道:“姐姐一定可以找到的。”看见风写月苦笑的表情,又道:“值此大雪之夜,我舞剑给姐姐看吧。”提起长剑走出门。
风写月站到门前,看着柳清霜手持长剑在雪中舞剑,柳清霜脚步轻盈,剑式快的让人几不可见,剑身游走在雪花之中,白色的身影与飞舞的雪花融为一体,仿佛不是在舞剑,而是在曼舞。盏茶功夫后,柳清霜收剑而立,全身已被白雪所覆盖,唯独剑身却是片雪不沾。
“好剑法,如此轻盈随性的剑法我是头一次见,大雪之中能保持剑身不沾一片雪花,拂雪而过,真是大开眼界。”风写月由衷赞道。
柳清霜听了很是高兴,微笑道:“谢过姐姐了,我使的这套剑法就叫拂雪剑意,今日大雪,又有姐姐相伴,小妹即兴舞剑,真是高兴。”
这是风写月和柳清霜的初次相遇,后来风写月经常会想起柳清霜所弹的曲子和雪中舞剑的情景。之后,柳清霜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回到岚音阁,与风写月谈谈自己的江湖经历,柳清霜说到开心时,风写月也会跟着开心。相识一年多后的春天,柳清霜来到岚音阁告诉风写月自己要参加还剑山庄举办的的论剑大会,请她前去看自己比剑,风写月婉言拒绝。风写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也许是觉得并不想踏入江湖人的世界吧,或者一旦踏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就如同自己父亲那样。论剑大会结束后,柳清霜开心的跟风写月说遇到了一个跟自己一样厉害的少年,谁都赢不了谁,还展示了自己赢得的名剑昔年。又过了一年,柳清霜一脸幸福的说道自己与那名少年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风写月原以为柳清霜就会这样一直开心下去,每年来和自己说说发生的事情,而自己也时不时地会往窗外看去,也是对朋友的一份期待和思念。
阳朔三年,又是个雪夜,两人相遇后的第四个冬季,柳清霜满身是血的来到岚音阁,大眼睛看着风写月,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风写月也没有说话,掩盖掉所有痕迹后拉着她进入内阁,仔细为她疗伤,期间风写月一句话没说,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柳清霜忍不住开了口,但也只是惨笑着说了一句“我被整个江湖追杀了,让我在这里躲一躲”。
那时候整个长安城到处都是江湖人士,借着搜捕的名义直闯各户人家,仿佛自己便是官兵,有不少江湖人因寻滋生事被官府抓捕,那段时间长安城一片混乱,除却官府外,难得的清净之地便是这岚音阁,当时的大司马王凤喜好乐理,时常出入岚音阁听曲,久而久之岚音阁与官府有联系的传闻便家喻户晓了。江湖人有所畏惧,故而始终未敢擅闯岚音阁,柳清霜也难得的在岚音阁里修养了几日。
尽管风写月再三挽留,五日后柳清霜仍然执意要离开,临别前,风写月为她弹了最后一曲,只是曲调已不成声。风写月一路望着柳清霜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这就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一个没有问,一个没有说,因为彼此都是最信任的人,不必问也不必说。风写月之后总会呆呆望着门口,只是柳清霜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之后也听过一些柳清霜的传闻,好像是她把什么武林盟主谢纯安给杀了,真是可笑,那个糟老头柳清霜才懒得去杀呢,就算是她杀的,那也是谢纯安该杀。”风写月恨恨地说。
“世上还有您愿意相信师父,她一定是非常开心的。”曲音离由衷道。
“柳清霜性格高傲,有什么说什么,江湖上树敌不少,你们此行将背负恶名,经历当年柳清霜所经历的一切,有的只是无尽的孤独,我知道劝你们不得,柳清霜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只是我不希望你们像柳清霜一样离别后只剩个背影,再也难得一见,希望你们能把岚音阁当做你们的家,如果遇上什么事,一定要来这里避避,不管如何,江湖人还是不敢和官府作对的。”这几句话说的曲音离内心一暖,原来一切都在风写月的眼中看的明明白白,知晓自己身份一瞬间,风写月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些什么,即便如此,还愿意将岚音阁当做师兄妹的避难地,或许风写月是在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强硬将柳清霜留下。只是在又一次的当下,风写月依然重复当年的抉择,因为她知道,柳清霜是个不愿意给他人带来麻烦的人,她的徒弟也一样吧。
风写月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台上一株作物抱了过来,问道:“你们知晓这种的是什么吗?”
曲音离看过去,作物呈现枯萎的样貌,明明此刻已是春季,正是万物生长的好季节,但它却一反常态,几片叶子已没有绿色,泛黄且低垂,花瓣也早已脱落,只剩个孤零零的花心,曲音离摇摇头,实在不知这是什么。
风写月道:“此物是柳清霜当年带给我的种子所种,她给取名为失春,因为此物一反常态,在春季枯萎凋谢,反而在寒冬长势很好,四季中如同失去了春天一样,所以名为失春。柳清霜跟常人不一样,喜欢这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年,我终于也从中收集了一些它的种子,现在交给你们,你们得空也拿去种一种,或是交给清霜,我不信这真的在春天活不了。”风写月拿了一包包裹好的种子交给曲音离。
曲音离和林非煜知道了一些柳清霜的过往,此行已是不虚,也该是临别之际了。风写月一直目送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就像当年送别柳清霜那样,十七年过去,一切又仿佛重复开始,不同的是这次是寻找过去。
云夕雾看着风写月,问道:“娘,那您当初已经准备放弃岚音阁了,后来怎么又坚持下去了呢?”
风写月怀念道:“也许是为了等她吧,如果我不在这里,那她怎么找到我啊。”
离开岚音阁已是深夜,客栈早已关门,曲音离和林非煜只好来到城外的一座庙堂住宿。这座庙堂已被废弃多年,破旧不堪,曲音离找来烛火,灰暗的烛光更加映衬古庙的阴森。曲音离本想将内室打扫干净让林非煜进去睡,自己则去堂中的杂草堆将就一晚,但林非煜坚持不肯睡内室,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曲音离也看出她内心的害怕,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曲音离将堂中整理干净,正待入睡,忽然听见有人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血洗还剑山庄的曲音离大侠居然只能住在这破庙里。”说完,一个俏丽的人影走了进来。
曲音离一惊,如此寂静的夜晚,自己居然发现不了有人接近,来人毫无声息,如不是主动开口说话自己根本无法察觉。曲音离拿起长剑,警惕起来。
蒋落葵一边环顾着破庙,一边撇嘴,看样子很是受不了如此环境。对曲音离的阻挡在前丝毫不在意。突然蒋落葵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闪身冲到林非煜面前,曲音离甚至来不及阻止。蒋落葵伸出手捏了捏林非煜的脸颊,赞叹道:“好美的人啊,你和那曲音离是什么关系,脸真嫩,捏着好舒服啊。”
林非煜惊的目瞪口呆,眼睛直看向曲音离,曲音离也一样不知所措。蒋落葵又捏了几下,曲音离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去,朝蒋落葵手腕抓去,曲音离从背后出手,速度奇快,料定蒋落葵无法躲避,哪知快抓住时,蒋落葵手腕一沉,避过曲音离这一招,反手直劈向曲音离手腕,只觉手腕顿时一麻。蒋落葵表情未变,继续手摸着林非煜长长的秀发,口中仍啧啧赞叹。曲音离看一招竟未得手,不由得一愣,但见蒋落葵并无恶意,只好开口问道:“姑娘是何人呢,为何跟踪我们至此,是要为谁报仇吗”
蒋落葵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回过头看向曲音离,歪着头道:“报仇?啊,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来找你们的。”
曲音离初入江湖不认识什么人,想不明白不报仇那又为何。
蒋落葵看出了曲音离的疑惑,不屑地笑道:“别多想了,我这次来呢,是想了解下你们在岚音阁里打听到了柳清霜的什么事?”
曲音离冷冷道:“我们的行踪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嘛。”
“嗯,我从还剑山庄跟踪你们直到这里,可累死我了。”蒋落葵丝毫不脸红道。
曲音离心里震惊不已,蒋落葵跟踪了这么久,自己居然从未察觉到,足见蒋落葵的武功之高,甚至可能不在自己之下。表面上还是平静的答道:“如果我们不愿意说呢?”
蒋落葵摊摊手,无所谓道:“那就只好强迫你开口了,当年柳清霜名震天下的拂雪剑意,我也想看看是不是如传闻那么厉害。”
一时间,四周都仿佛寂静下来,曲音离手握剑柄,呈现拔剑姿势,蒋落葵倒是神态轻松,一点看不出剑拔弩张之势。林非煜早已站到一旁,冷眼看着两人,劝解当然不是林非煜的事。
突然间蒋落葵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算啦,不打了,都这么晚了,要打以后再打吧,我可困得不行了。”蒋落葵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吧,我就提个别的要求吧,我呢最近可是无趣的很啊,所以让我跟着你们看看杀人的情景吧,反正你们要杀的人还有不少吧。”蒋落葵说起杀人的语气很是平静,如同寻常之事一般。“啊,对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将你们在岚音阁有朋友一事说出去哦,岚音阁那阁主可是目送你们很久呢。”
曲音离咬牙切齿,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岚音阁卷入风波,一旦江湖那帮自言正道的人士知晓自己与岚音阁有来往,一定会有不怕官府的人去给岚音阁带来麻烦。但蒋落葵武功高强,如果非要比个输赢那定是个两败俱伤之局。即使如她所说不是敌人,但也绝对不是友人关系,蒋落葵意欲为何尚不得知,一路同行始终是个隐患。曲音离沉默思索这,但林非煜突然开口答应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只是我们此行艰难凶险,姑娘可不要抱怨啊。”
蒋落葵开心的嗯了一声,“好的好的,就这么说定了,那咱们就赶快睡觉吧,明天一早就出发。”说完,很自然的拉着林非煜走进了内室,还说道曲音离是男子,就应该在堂中护卫,女孩子家就应该住的好点,根本不管林非煜的挣扎。内室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林非煜回头看了曲音离一眼,曲音离明显看出林非煜的眼神里写满了后悔,后悔自己那么快答应蒋落葵同行。
曲音离感觉自己很是头疼,并不是没有睡好,而是耳边总能听见不想听的声音。一路上,蒋落葵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一开始就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从路边的树到天上的鸟她都感到有趣,但兴致仅持续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开始叫饿叫累,当曲音离告诉她离前面城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时又开始了无尽的抱怨,蒋落葵抱怨了一会见没人理自己觉得无趣,只好闷着头向前走。
但是清净了没一会,蒋落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你们下一步要去杀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是锦囊里写的吗。”
“是的。”
“锦囊一共有几个呢?”
“不能说。”
“给我看看写的什么呗。”
“不行。”
“真小气。”
“你叫林非煜是吗,你来跟姐姐说说要去哪里杀谁。”
“。。。”
夜晚轻风拂过柳丝,发出沙沙的声音,近处的草丛中隐藏着三条人影。
蒋落葵首先忍不住说道:“你们的目标居然是星月教。星月教可是江湖上唯一能与天宗抗衡的门派,你们胆子真大。”
曲音离倒是已经熟悉了:“不管是天宗,还剑山庄,还是星月教,在我眼里都一样。”
“呵呵,还真是狂妄的家伙,那这次你想怎么做,还是直接闯进去吗?”
“多余的人没必要解决,星月教里要杀的只有教主白翎一人。”
蒋落葵来了兴致,道:“那还等什么,这便走吧。”说罢站起身,装备行动。
曲音离赶忙阻止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就好。”
“那怎么行,我跟着来就是要看戏的,在这里我怎么看戏?”
林非煜开口道:“姐姐就别去了,暗杀行动不是游戏,一击不成,再想出手就难了。”
蒋落葵看了看林非煜,歪着头笑道:“好妹妹不用担心,就算你师兄杀不了黄胤,我也会出手的,有我在不会有任何失败的事发生。”
曲音离不明白仅仅几日为何两人就能以姐妹相称,但眼前要做的事绝不允许失败。冷冷道:“你呆在这,那里都不准去。”语气坚定,不容蒋落葵反对。
“什么嘛,真小气,打不过可别开口求救。”蒋落葵难得的退让。
曲音离看了林非煜一眼,点点头,转身向星月教走去。
曲音离走到墙角,确认无人后,轻轻一跃飞到墙顶,向里看去,暗杀这事早已轻车熟路,只是这次与天宗有所不同。星月教里一片灰暗,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点灯火,不仅如此,连人影也没有见到,整个星月教的人如同消失一般。曲音离望着这座死寂的门派也是疑惑不已。
曲音离飞身而下,小心翼翼的探寻着,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星月教故意而为之设下的埋伏,星月教作为江湖上能与天宗抗衡的门派,绝不会晚上一个巡视的弟子都没有。
曲音离来到近处的一座楼宇前,一个纵身飞上屋檐,偷偷从窗户向里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了口冷气。只见地上躺着十来具尸体,眼睛都是睁的大大的,似是对遇袭全然不知就已毙命。曲音离又看了一间房舍,里面也是如此,再看几间,全是如此。事实很是清楚,星月教被灭门了。
曲音离索性直接走进一间大堂之类的建筑,仔细的查看眼前的尸体,胸前一道伤口直达后背,显是被人一剑穿胸而亡,鲜血已经凝固。其余尸体具是如此。
突然身后响起了蒋落葵的声音:“什么嘛,一地死尸,连个活人都没有。”曲音离正在认真查看尸体,蒋落葵来去无声,这下被吓得直接蹦了起来。
蒋落葵看到曲音离反应这么大也是一愣,蒋落葵身后跟着林非煜。曲音离一皱眉,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我们看你半天没出来,里头又听不见动静,只好进来瞧瞧了。”
曲音离进来不过盏茶时辰,蒋落葵说起谎来倒是毫不脸红。曲音离相信蒋落葵会老实呆在原地本来就是个错误。
蒋落葵绕着几个尸体转了转,各自踢了几脚,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嗯,鲜血凝固,尸体僵硬,看来已经死了一日有余了,被人一剑穿胸而死,周边打斗痕迹几乎没有,要么是凶手出其不意,要么就是凶手武功太高,这些人来不及反抗就死了。”
曲音离也不得不承认蒋落葵说的确实没错,但是凶手武功真的高到这么多人临死都还不了手吗?
林非煜也壮着胆子走了进来看了看,林非煜的胆子远没有蒋落葵大,夜晚这里一片死尸很是瘆人,适才就一直躲在蒋落葵身后不敢进来,适应了好一会才进来查看。“这几人都是被一剑所杀,剑伤一致,凶手是一人所为,而且凶手一定是个星月教的熟人。”
“师妹如何肯定呢?”曲音离问道。
林非煜手指向正中间的一具尸体,道:“他就是星月教教主白翎。”
曲音离看过去,昏暗的屋内实在无法辨认尸体的身份,问道:“师妹如何认为呢?”
林非煜蹲下身,从尸体的胸口衣襟内露出的一角轻拈出一封信笺,曲音离立刻就明白了。这正是自己所寄出的信笺,除却论剑大会外,自己杀人之前都会给对方寄出信笺,上面写明了自己来的目的,让对方提前做好准备,这也是柳清霜的要求。此时信笺所得就是目标之人,曲音离接着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仔细辨认尸体长相与柳清霜所述是否一致,确认这正是星月教教主白翎。
“话说你们这信是什么时候寄出的呢?”蒋落葵看过信笺所写内容之后问道。
“由我踏入江湖之日始,就已同时送出。”
“他们有所准备,你行动起来不是更难吗?”
“师父要求如此,给他们准备的时辰,死也死的明明白白。”
蒋落葵嗤笑一声,“柳清霜还真舍得让你涉险啊。”
三人又去了另一处房屋,林非煜哑然道:“这里的行凶之人与方才不是一个人,你们看,伤口虽同样是一剑穿胸,但这些人的伤口与适才那些人的伤口相隔寸许。”
曲音离观察了几人,确实如此,道:“也就是说,不同的人用了同样的剑法杀了他们。”
蒋落葵提议再看看别的地方,结果却是每一间房的人伤口都与别的地方不一样,伤口虽是穿胸但都有着毫厘之差。这样一来结果很是明显了,有一群使着同样剑法的人对星月教发起了杀戮,并且很有可能是同时进行的,星月教的人甚至来不及示警就被杀死了。
蒋落葵面对此景反而眼神泛光,来了兴致,兴冲冲问道:“江湖上居然有能同时将星月教灭门的一群人存在,就是天宗也难做到吧。”蒋落葵说的没错,星月教是少数能与天宗抗衡的门派之一,能让星月教灭门,江湖上现有门派没有一家能做到如此。“既然白翎已死,那你的此次行动就没有意义了,你该如何呢?”
“我要的只是结果,既然白翎已死,那此事就算了结了。”曲音离无所谓道。
城中居民早已入睡,夜晚只剩下宁静,一只野猫在城中四处觅食,不经意间来到一座屋前。一眼看过去这座房屋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屋,但是野猫感到了一丝不详与恐惧,不由得炸起毛,喵的一声飞奔而去。
房屋内大约有三十人,都身着夜行衣蒙着面,彼此间只能看到凌厉的眼神,有的靠着墙角,有的双手抱拳,无一人说话,无比死寂。突然所有人的眼神同时朝向门口,门被无声的推开,一个同样装束的人走进来,行走中不带一点声音。
进来的人环顾了一眼,确认了来人已齐,道:“都解决了吗?”来人似是这群人中的首领。
众人一齐点头。
“白翎杀掉了吗?”
“确认已死。”人群中一人开口道。
首领点点头,道:“大人已传令,下一个目标,还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