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钊王探营抚军心 将军府养病戏大仙]腊月四日至宗治三年二月十七日(1 / 2)
皇甫崇等从雄关败归,诸将多有带伤。刘夕筠在突围时跌破额角,然已将近痊愈。卢羽与凌尘均是手臂破皮,也好了十之八九。只龙啸红因淋了场冷雨,又不合吸进些瘴气,目下尚在调息。良崖余几处枪伤结痂,然而他走起路来依然一瘸一拐。虺秦少了一只眼睛,背也驼了,整个身躯塌下去似的弓着。皇甫崇偶见他抄起双手,好似京郊遛鸟的老闲人。
皇甫崇为定军心,并显天朝仁德,亲往营中抚慰伤兵。褪下绛红袍,私访伤兵宿处。
伤兵营背光而设,五个大帐连成一片。皇甫崇推开帘门,死亡之气扑面而来。
西边,挂着一把医用斧。底下横七竖八地睡着许多人,均是没了手脚的。伤患处的腐肉烂皮,以斧削之,以刀刮之。似麻沸散药物之类,使布条易之。
东面,闹起来了。“你[屏蔽]的甚么[屏蔽]!老子在这儿十天了,拖着一手一脚让汝等狗奴治,都[屏蔽]的不来,来消遣老子么?”
伤手指者剁臂,伤脚指者砍脚。
蛆虫在一条条潮湿的被单里蠕动,意甚快。
“咳,咳咳……”皇甫崇走近一床,床上方才剧烈咳着的小后生呕尽心血,一脸漠然地倒在床栏边。引得骚动纷纷,周边见之者无不支身而退。
这,便是天朝战无不胜背后的影子。
回帐后,皇甫崇下道手谕,令古谆登奉命整改此事。又阅览公文,转服夜深。皇甫崇本解衣欲睡,忽觉喉中作渴,点烛寻水。秉烛游至大帐,郑史帝与李画生仰卧于地,龙珷魏抱剑倚着桌案打盹,江玟属蜷曲在地上,垫着双手,枕一块流苏金丝毯。
皇甫崇心中笑骂:真是好睡!这还算是侍卫么?
倒水饮尽,皇甫崇回床安寢。只觉九魂沉寂,一灵不灭,又还地府……
梦者,天下至奇也,而皇甫崇几得之,于是呜乎噫嘻,不很有趣哉!
皇甫崇梦回被俘南蛮时,久违地,皇甫崇感到心骨俱冷,畏死乐生。
莫名其妙!皇甫崇坐起时,枕上一根青丝滑落。光,隐约从帐帘间透过。皇甫崇跣足晃步摸近帘畔,一下掀起。
寂寞数青灯,逍遥烛火,细碎烟雨,空阶尽冷。夜雨茫茫,皇甫崇又生浩叹:
“点绛唇?行军夜雨
颠沛流离,骨寒寂寞愁千万。断云惨淡,浩荡飞星乱。
醉意七分,恩怨如烟散。舟空泛。满城风雨,我在相思畔!”
行,坐,卧,俯,皇甫崇皆不得安生。左右折腾,一身冷汗。舌强胸闷,皇甫崇举拳狠狠对胸口擂了几下,一口有血丝的痰从嗓中飞出,方觉舒畅。
“咳咳,我恨……”皇甫崇打开镂金檀香匣,点起安魂香。“呼呜——”
“……这……”烟宛转,室氤氲,皇甫崇依旧难眠。
“读一遍乐芬写的公文必有奇效……”皇甫崇安慰自己,才看了头一句,文中字句卷为乱麻,向皇甫崇冲来。皇甫崇不觉失惊松手,纸片飞落,皇甫崇亦跌回床上,恍惚惊慌。一摸手脸,滚烫如炭。
皇甫崇索性睡倒于地,如卧冰原,渐冷下来。皇甫崇睁眼时,却有万点星光闪烁,成片飞落。
“这是甚么异象?”皇甫崇看了半天,才发觉仍然身处帐内,惨笑起来,“主皇甫崇将死之象!哈哈哈……”
一呼一吸间,若有无尽意味。若是此时死去,倒还干净。惜哉皇甫崇万事挂心,将此念断了。
挨捱到早晨,病势已去了九分。(皇甫崇这病,日轻夜重皇甫崇见侍卫时,绝口不提此事,只催快班师。教人张罗早饭,果然是送饭来。皇甫崇大喜:“那厨师总算明白本王吃硬不吃软!米粥一类流食,谁要吃这?”
如此,皇甫崇在二月初得回京师。知军想得周全,早为皇甫崇安排好御医,皇甫崇苦不堪言,有时在将军府大发雷霆:“甚么狗屁的静养,分明是软禁!知军这厮要造反不成么?”知军大人大量,也未听说有甚么怨望之言,皇甫崇只好乖乖从命。
一日,皇甫崇在府中闲得慌,正教江玟属下棋,闻叶少锋至,急出迎之:“少锋!想得本王好苦!”
叶少锋得意洋洋:“千岁视我,有如此之重?”
皇甫崇力点其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