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两相拜(2 / 2)
谁知那矮胖的兵部都尉根本理都不理洛下尹,直接带着兵马将膑城筹集的粮草往带来的马车上装。洛下尹看着不拿自己当一回事的都尉,看着随着粗暴搬运洒落一地的粮食,再看着周围眼巴巴看着地上粮食却不敢靠近的百姓。再次走到矮胖都尉马前相劝,谁知那矮胖都尉听的烦了,直接甩起马鞭朝着洛下尹挥打过来。虽然这一鞭肯定上不了已经四品国泰境的洛下尹,但是在商鞅处求学的十几年中没有受到任何轻视并且时不时被商鞅夸赞的洛下尹彻底被激怒了,直接夺过马鞭将那矮胖都尉扯下马来。
那都尉被扯下马以后,二话没说直接拉开遇到叛乱才会释放的响箭。随后此地的事情被迅速的告知到王宫。按照秦律,扰乱兵部收粮,是五马分尸的大罪。得知此事的商鞅对秦王说道“法大于天,岂能因为是我的学生网开一面。”
于是白屠单人去膑城平叛,将还在哭丧着说着要见老师一面的洛下尹一刀斩首,带回都城。此时刚好进殿面见秦王。
殿内的商鞅看着洛下尹的头颅突然说道“按秦律,洛下尹当五马分尸。而此刻看其首级,分明是一刀斩落。武安侯自作主张,未依律法行事,理应受罚。罚武安侯一月俸禄,武安侯可有异议?”
“下臣愿受罚。”白屠似乎早料到这事,当下朝着商鞅拱手说道。
“此事就到这里吧。”秦王说道,接着问白屠道“此番出征,你也准备带兵的话,若再有叛乱该当如何?”
“请陛下允许下臣率领精兵一万镇守戮城,若是国内叛乱,我可第一时间平叛。若是有机会,我也可以迅速出兵,对敌对的一等侯形成合围。”白屠说道。
“陛下,我觉得可行。请陛下准许发兵。”商鞅此时说道。
“陛下,下臣觉得可行。请陛下准许发兵。”王啸此时说道。
“陛下,下臣觉得可行。请陛下准许发兵。”除了王儒风,其余所有的秦朝文武都齐声说道。
“既然都想打。”秦王重新坐回王座。深吸口气大声说道“那便打就是!一切按照镇鼎侯部署,半个月内兵出雀落山脉,二十五日内完成两户一兵!”
“诺!”山呼海啸的回应声响彻正法殿。
下了早朝以后,秦王拉着脱下官帽,呆站在殿前的王儒风走出殿门。站在正法殿前的栏杆上。
秦王拍了拍栏杆看着天空的白云对王儒风说道“王相啊,其实从我上位的时候面对重大的事情就没有听从过你的建议。十年了,寡人大部分的决定其实都与你的意愿相左。但是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十年里你辞官七次,寡人却每次都拒绝吗?”
行尸走肉般的王儒风面无表情,缓缓摇头说道“下臣不知。”
“因为如果没有你,大秦国其实危如累卵。”秦王缓缓说道。
“下臣惶恐,陛下何出此言!”王儒风闻言面色大变,整个人直接跪下,花白的发丝由于跪的太急,凌乱的铺在面庞上。
“王相快快请起。”秦王连忙扶起王儒风,接着说道“王相怕是以为寡人在捧杀你,但其实寡人说的是心里话。”
秦王拍了拍王儒风刚才跪下时膝盖处沾染的灰,说道“自十年前伐凉开始,我大秦的众臣和百姓都觉得秦国已经天下无敌了。这些年虽没有大规模征战,但是大秦上下都憋着一股戾气,他们觉得大秦的箭利,觉得大秦的刀快,觉得大秦只要发动战争必能大获全胜,不理解寡人为什么十年不起刀兵。”
说到此处,秦王微微一笑道“战争哪有必赢的道理,若非绝境怎可屡屡行险。若非必要怎可频频动刀兵。我们已经备受诸国忌惮,若是再表现出过度的武力,恐怕会遭到群起而攻。”
王儒风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疑惑道“既然陛下有此想法,那为何此番还要出兵?”
“因为再不出兵,秦地养不起那么多的爵。秦地给不起那么多的封赏。”秦王抓住栏杆,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寡人虽有四十二城,但是架不住叛乱不断,军功不止。若是寡人有功不封,秦军的魂就散了。若是封,寡人又实在封无可封。所以其实寡人迫切的需要土地!只有更多的土地,才能封赏更多的军功;只有更多的军功,才有威震天下的秦军。”
秦王转过头看着正法殿上那张漆黑的王座,接着说道“所以此战必须要打,而且要打下大大的土地,更要打的其余诸国面对我大秦的时候再无匹敌勇气。所以,寡人才同意白屠参战。”
王儒风被秦王的言语震撼,甚至从心里也已经认同了此战该打。却仍然有些疑惑的问道“既是如此,陛下何故拉老臣在此。”
“百姓可以好战,因为可以强民。读书人可以好战,因为可以正风骨。将军可以好战,因为可以成百胜之师。”秦王回头,松开栏杆,转过身说道“但是寡人不可以好战,因为君主好战,国强亦亡。而王相你,能够在我起战心的时候阻止我。让我能够多思考一下。而往往就是这一下,能够挽救大秦。”
秦王面朝王儒风,深做一揖道“寡人明白为相者居于朝堂却无人认同实在是相者之耻,甚至后世的史书中也不会对于王相有什么赞美之词。但是还请王相看在秦国四十二城一百五十万户的份上,继续留在相位。”
王儒风看着对着自己鞠躬做拜的秦王泪流满面,双手托着本拿在手中的官帽,稳稳的戴在了头上。接着微笑道“得此等贤明的大王拜相,小老儿敢惜青史虚名?臣王儒风,必将为陛下肝脑涂地。”
正法殿的殿前,一对秦国有史以来最贤明的君王和宰相互相对拜。久久之后才相继起身离去。
而秦王宫外,秦国唯一的半圣当着秦国刚下朝的文武群臣以及宫门守卫的面,对着刚刚走出王城的武安侯白屠深做一揖。武安侯也朝着商鞅深做一揖。
一个拜的是一刀斩首之情谊。
一个拜的是断情卫法之决心。
与此同时,在万安山牛车学宫最北的茅草屋内,一卷青翠如玉的竹简缓缓飘落在一位高大老者面前的桌上,接着自行摊开。不知有多少列的竹简此时只有三分之一有内容,而此时在原本有内容的最后一列竹札右侧,本来没有内容的竹札突然开始显漏出一幅画。
画上一只深黑纹银的老虎站在山巅,朝着山崖下一头黑色鳞片,红色龙脊的蛟龙咆哮着。蛟龙也不甘示弱,龙首仰天咆哮,遒劲的身躯肌肉紧绷,龙爪下踩着祥云随时准备出击。而在蛟龙旁边,一只黄色的兔子躲在洞内,拨动着洞口的草想要盖住洞口。
“乱世呵,开始了。”被世人称为圣人的高大老者看着竹简,微微叹息道。茅草屋外吹过的山风呼啸着带走了刚才圣人嘴边的话。
似是要说给天下听,可是天下又有谁能听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