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2 / 2)
按了几次门铃,未见有人来开门,便重重用手拍了拍门。“咚咚”声也没引得人来开门,而树上的鸟啼声此刻却停止了。明澄断定他们还没起床,便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屋内比屋外温暖许多,明澄脱下皮鞋,从鞋柜里抽出双毛线编织成的拖鞋,穿上后便把菜放到了厨房;厨房整洁,看来早餐也是没有准备的。他在一楼转悠了一圈,房间也是空荡荡的,便去向了二楼,敲起了二楼主卧的房门。
“喂,醒了没有?”几声过后才从房间里传来回应,里面朦胧传出“嗯——再睡一会,马上起来”。
明澄没有再打搅下去,望了望紧闭的次卧便下楼了。他来到厨房点火热水准备煮面,可当把鸡蛋打好,葱也切好时,发现橱柜中并没有面条,不禁有丝减色,赶忙又把正在沸腾的水关火。站着茫然了一会,转而又去冰箱里找了找,发现只有些剩饭,没有多想,一并就着鸡蛋炒了下去。
吃完后已是九点,见他们还没有起床,明澄再次去叫了。敲了主卧的门,里面回应“进来”,他扭开扶手,开门进去了。明理躺在的大床中间,正玩着手机,关上的窗帘,使得房间里还充满着睡意朦胧之感。“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明理打着呵欠问道。
“早早的就来了,快点起床吧。天还没冷到开空调的日子吧,你怎么这都要开空调?”明澄带了些许牢骚。
“起来时才会开,从床上起来时太冷了,马上就起来。还没吃早饭吧?叫阿雪起来弄吧。”
他没有再和弟弟戏谑下去,带上门便出去了,准备敲响相隔不远的次卧门叫醒妹妹。站着门口思绪了会,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妹妹的电话——一段铃声从卧室中传来,他立刻迎进了房间:“你这懒猪,早醒了吧,躺在床上玩手机,快起床!不然我掀掉的你被子。”
阿雪佯装将被子裹一圈撒娇道:“不嘛,太冷了,不想起床,又要给你们弄早餐,麻烦。”
他看着头发散乱同疯子一般的妹妹笑道:“快起来吧,早餐我已经弄好了,蛋炒饭呢。你要是起来嫌冷,我帮你把小电炉拿过来,对着烤就不冷了。”
“好耶,快去拿来吧。”阿雪丝毫不知羞地将双手举了起来,同时也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睡衣如头发那般凌乱。
“真不知羞,我去拿了!”
叫起他们过后,明澄坐在楼下沙发上,无聊地打开了电视机,翻了几圈,也没找到想看的,便停留在电影频道,任由电视播放的声音充斥整个客厅。
明澄回到自己的房间,是这层的主卧。还是和以往那样,被子与枕头整齐铺在床上;桌子上也与以往那般,四个笔筒并列在桌上紧贴着墙靠,墨水瓶也排列在那一排其中;书籍整整齐齐排放在一块,记事本也层层相叠放在另一摞。在记事本上还放着一封某快递公司的信封邮件。他看了看纸封上的信息,便知道是静思小姐寄过来的,他没有即刻撕开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扑在床上静静望着信封发呆。
静思小姐是明澄的历史老师,她在他高中时担任历史实习老师。明澄身上那股古古怪怪的气韵让静思小姐对其格外关注。那时他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唯一在历史上过及格线并且排在前茅,这让身为历史老师的静思小姐有义务去了解他。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静思小姐在放学后叫上明澄到办公室谈心,问他为何学习成绩这般偏科,还有性格有没有觉得与身边人不一样等等。他并不对这位占用他放学后大部分时间的老师有其反感,既不是如心不在焉这般,也不是乐此不疲于此,只当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那般不卑不亢。静思小姐没有问出他的内心情况,但依然没有放弃,她始终相信,像明澄这般不合群且成绩差的人,不是正常的学生;所以改变之前的直接询问,她决定把每日放学回家的明澄都留在办公室,以补习为由。他历史成绩在班级上是名列前茅,不需要补习,便提出拒绝,静思小姐则以补习其它科目为由,但他依旧很抗拒,直到静思小姐说出不接受补习,便将在校情况告知家人,而他从这一刻开始便服从了。
静思小姐借着补习与明澄每日相处,试着感化他,但那时的明澄并不吃老师的这一套。他敷衍地过着每一个放学的午后,期待着这位老师也能像其他科目老师那样,任由自身自由生长。补习一月后,静思小姐发现明澄并没有在学习上进步,也没有在生活中有所改变,还是和从前一样孤立世界。情况有所改变是在某一天下午的语文作业讨论:
“你打算这三年怎么度过?”
明澄不知如何回答这个他自己也没有想象过的问题,但还是硬着头皮诙谐回答道:
“就这样过吧,每日早上来到学校,上课时认真听讲,课间休息时预习下一节课的课程;中午时回家吃完饭早点来学校复习上午学习的功课;放学就到老师您办公室补习功课。”
静思小姐被这一回答逗笑:“真的像你这样认真学习,又怎么会这样严重偏科呢?你少来应付的话。”
那一个傍晚,是明澄话语最多的一次,师生二人在那谑而不虐的氛围里融洽相处,她以此还向他提问了个有趣的历史事件:
“你知道历史上哪个君王死得最惨最特别吗?”
他一听这个趣味的问题,心中便有了答案。他早在很久以前便听正文叔讲过,也在书上看到过,在君王中,只有他是掉进粪坑里淹死的;那般样子,又怎能让人多看几眼呢。他不想将答案就这么说出,故意回答:
“是商朝的‘武乙’吗?还是周朝的幽王啊?这两个都死得很惨吧。“
“你说的周幽王老师知道,但说的‘武乙’是谁呀?”静思小姐疑惑。
他见卖弄的目的已达到,嗤嗤笑着说:“那老师您先说是谁死得最难看,我就告诉您‘武乙’是谁。”
静思小姐娇嗔:“你还敢耍老师吗?快告诉我。”一边还揪着他的耳朵,将他的脑袋拉近了自己的脸前。
那是明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静思小姐,也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五官。他是近视眼,也没有戴过眼镜。那一刻,仿佛空气凝结成冰,纷纷掉落在地上,掩盖了学生的嘈杂声,没有任何阻隔,她的精致五官就这么任由光线一并映入他的眼帘。窗外照射进来的金色夕阳洒在她脸上,泛起了透彻的光泽,显现出包裹在肌肤下的血色,很是美丽。他那时是这么肯定的——静思小姐是一位气质上与姿色上相比于其他老师更胜一筹的美女子。
明澄赶紧从脑海中回来:
“对不起,老师,我说、我说,我不敢耍您了。”
静思小姐这才松开了手,又故作庄严地清了清嗓子道:
“这次就饶了你,说说‘武乙’是谁吧,要是还发现你敢耍老师,定不轻易放过你。”
“老师您刚不是说历史上哪位君主死得惨吗,我说的周幽王是一位因纵火把自己给玩死的人呀。因为褒姒不爱笑,想出这么个方法逗她,最后也因此而死,这实在是令人发笑呀,置身去想象,简直羞死啊。说的另一个君主是商朝时的‘武乙’,他是被雷劈死的,这更是令人不忍直视。”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被雷劈死的吗?老师追问道。
“老师您不知道吗?“
“少贫嘴,还想挨罚吗!”
明澄嗤嗤说道:“‘武乙’是商朝后期的一位君主,是个暴君,他在位的时候,藐视上天和神权。他让人雕刻了个木偶,把它称作天神,并且要和它来一场赌局。臣子说:‘木偶人不会赌博。’他便命令这个臣子代替天神来赌博。臣子与君主的对局,臣子哪敢赢呢,所以臣子就故意输给了他。输了三局后,君王说:‘你既然能代表天神对局,可为什么还会输呢?可见天神是不灵的。’于是让身边的侍卫们把木偶的衣物剥开,将木偶痛打了一顿。有一天,他去山上打猎,忽然雷雨交加,还没来得及避雨,就被天上下来的雷电给劈死了。嘿嘿,老师您说这死得挺惨吧,也太好笑了。”
“这都是迷信,可没有上天鬼神什么的。”静思小姐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啦,他是死于不知怎么躲避雷雨吧,只是后人说他触怒了天帝而被上天诛杀。不过他也是第一个打破神权而加强王权的人,想必也是很有作为呢。”
“知道就好,要相信科学。你说的这些,老师也不知道呢,受教了呀。回到之前的问题,那你知道是谁死得最不忍直视吗?”
“是春秋时期的晋景公咯,对吧?,您在课上有讲过。”明澄不假思索说道。
“对了,那你说说他死时候的故事吧,你这么聪明,一定也知道吧。”静思小姐望着明澄眼睛说道。
“是晋景公病了——噢,对了,古人称之为病可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一个感冒,那时候病是重病,疾才是小病。”
“对,没错,继续说下去”
“然后召来巫医,巫医说他吃不到今年新麦成熟的时候,不久后便要死了,除非及时治疗。晋景公不以为然,没有理会巫医的劝告。后来他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身上的病化作成两个小鬼了。一个小鬼说:‘那个巫医是个良医啊,恐怕会把我们消灭掉啊,赶紧逃跑吗?’另一个小鬼说:‘我们在膏之下,肓之上,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他把这事和巫医讲了,巫医说晋景公已经病入膏肓,救不了了。后来他想要吃新麦,可正准备吃的时候,突然感到腹胀,就跑去上厕所了,但就是这个时候,他掉粪坑淹死了。后来还把发现他的人一起殉葬了。”
“对了,太棒了!看来这个问题难不倒你呀,那我再考你一个吧,你说历史上还有哪个君主死得最惨不忍睹呢?”
“死得惨的君主呀,那我就说周朝时的齐国两位吧——一个是西周时的齐哀公,还一个是战国时期的齐愍王。前者是被周夷王投入鼎中活活煮死;后者是被楚国人活活折磨死,被抽筋剥皮活活挂在树上两天才断气。”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厉害,老师甘拜下风了呢……”静思小姐赞不绝口。
明澄被这一顿夸奖弄得不知所措:“呵呵……哪里有您说的这样呀……”
“哟,不禁夸呀。”静思小姐继续打趣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澄看着屋外的天已经暗了下去,便以此为由向她提出离开。
“好嘞,注意安全呀,明天见咯。”静思小姐起身站立。
明澄连教科书都没有收拾完便跑回了家……
“阿鼎还没有来吗?”明理问道。
“没有,我打电话问下吧。”
明澄拨通了继母的电话,问她阿鼎有没有出发,继母说还没有,还说阿鼎一大早就想过来,是父亲不放心他一个人坐公交车,不准让他过来,而她自己和父亲要去上班,也没时间送他,现在阿鼎一个人在家中。明澄接着说“那我们去接阿鼎过来吧”。
出门,明澄去向了车库。那是间堆满杂物的房间,有曾经游玩时的自行车;还有一些尘封的书本,那是他拿邻家正文叔的书,还没来得及还;还有一些年少时藏起来的玩具;那还存放着小时候的记忆。
拉开卷帘门,见墙角的东西被一块黑色帷帐布掩盖,布上已经落满其它颜色的灰尘,他掀开一角看了看,几根碳素鱼竿摆在最顶层,表面上的油漆已有些暗淡,两根鱼线缠绕在鱼竿身上。伸缩杆的塞头已经不见在哪儿了,只见竿稍被鱼线拉得弯曲了,他想着把线收纳到竿包中,再找找塞头将其安置好,但行动上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了声笑,便又把帷帐盖了回去。
拉开门把手,车子前后灯闪了几下,他进入车中发动汽车,可点火几次后,始终不见引擎的轰鸣声,只听见那“咔咔咔”微弱响声。明澄只有作罢,起身关上车门回去屋中。
“车没电了,用下你的车,等会用你的车搭个电,你去找找家里有没有电线之类的东西。”明澄拿了明理的车钥匙,招呼后走向了停在院外的车。
他绕着车转了一圈,踩了踩气鼓鼓的车轮,便上车启动了引擎,向着阿鼎方向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