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一定是在拉偏架!
黄青“虚心纳谏”,急忙向范镇拱手致歉,嘴里不阴不阳说着“我还是个孩子”、“不是吧?堂堂朝廷重臣应该不止这么点度量啊”、“你是谏官,应该能听得进去谏言”……
这一句句诛心之言,直把范镇气的胃疼。
过了一番嘴瘾后,黄青又转过头对其他人道:“诸位相公,小子也认为应该实施文相公的治河策略。
通过最近的邸报和顺丰物流在各地的信息汇集,小子已经可以确定,如果放任不管,黄河必将于大名府商胡埽段溃堤!”
黄青通过对历史的了解,当了把“先知”。
他实在不想看到大宋在这次水灾时再走老路,这样会显得他这个穿越者很无能。
可惜,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别人对黄青的拳拳之心并不领情。
刚刚被气得难受的范镇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说哪里决堤哪里就会决堤?”
范镇那张嘴真的没治了,不怼人不舒服斯基。
怪不得朝廷让他当谏院头头,看人真准!
黄青也知道以目前手里的证据佐证不了商胡口决堤的必然性,索性耍起无赖:“这不是我说的,也许是汴河里长着龙角的巨龟说的。”
“哈!”范镇终于抓住黄青的小辫子,先是手舞足蹈半天,继而指着他厉声呵斥:“小小年纪竟以鬼神之说蛊惑君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咦?”黄青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道:“长着龙角的巨龟就是蛊惑圣上的鬼神之说吗?可我明明记得范舍人前段时间还谏言陛下,口口声声说着‘长着龙角的狗’之事,这岂不是也在以鬼神之说蛊惑圣上?
小子倒是想问问范舍人,你当时又是何居心?”
范镇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喉咙里“嗬嗬”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世间最憋屈的事,莫过于被别人拿着自己的话堵自己的嘴。
除了死鸭子嘴硬的“双标狗”外,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都没办法硬着头皮强词夺理。
狄青束手站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颇有感触,这还是自己被中伤后,第一次有人出面帮他说好话。
此刻他看向黄青的目光满是欣赏:这个小老弟能处,遇事他真敢上啊!
韩章的老脸不甚好看,说狄青家中狗生角的人里也有他。
或者说这是文臣集团集体炮制的谎言,没想到被黄青三番两次的拆穿,那个难受劲别提了。
但这事没法摆上台面,于是上前转移话题道:“既然已知险情发生地,那便防患于未然,趁早加固河堤不就好了。”
黄青沉重道:“来不及了,而今水势汹汹,若所料不差,不出半月黄河必溃。就这么点时间,哪够组织起人手加固河堤的?”
众臣俱是低头不语,他们对大宋的办事效率太清楚不过了。半个月?怕是连讨论出方案的时间都不够吧!
仁宗见众臣都不言语,便沉声问道:“非要如此吗?”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黄青语气笃定。
一项耳根子软的仁宗,此时就有些游移不定了。
此前他之所以反对文彦博的激进行为,就在于想保住大宋的两道防线。
现在黄青明摆着告诉他,就算不主动掘堤,两道防线依旧是没办法保住,这让他有些犯难。
此事重大,仁宗也不想偏听偏信,让内侍太监把各地的水情邸报和顺丰收集到的信息搬了上来,和诸位大臣开始细细讨论。
文彦博一看有戏,顿时抖擞精神,他先是感激的朝黄青笑笑,把黄青搞得非常不好意思,又指着相关信息一一为众人分析,黄青抱着多重目的,也在旁作补充。
随着两人讲解的越来越透彻,君臣的脸色也变得愈发沉重。
不看不知道,细看下简直触目惊心。
这次的水患不局限在汴京,河东、河北、京东、京西、湖北、西川等路均遭受洪水袭击,可以说全国大范围都有水患危机。
如果不能及时拿出有效方案,到时候人员死亡及财产损失将无法估量。
而顺丰的报告中,也标注了多处易发生险情的地方,每个地点都是人口聚集或膏腴之地,如放任不管,糜烂何止千里!
届时整个大宋都将焦头烂额。
仁宗揉了揉眉心,疲惫道:“诸卿以为如何?”
其他大臣看了看面容刚毅的文彦博,这才明白他最近临危不乱、处事若定下,面临的是何种危机。
又想到他能扛着这种压力,依旧提出主动掘堤的策略,这让一些年龄大了的老臣忽然心生感叹,暗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没了当初的果绝?
韩章放下手中的邸报,朝文彦博点点头,躬身对仁宗道:“陛下,老臣赞同文相公的策略……主动掘开石州处河堤!”
“臣,附议!”
“附议!”
其他人也明白,现在看来已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掘不掘堤,北方的两道防线都将会不存。
反而主动掘堤还能有效的控制洪水流向,事前就能安置民众,事后也可以及时补上缺口。
处置得当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北方的两道防线。
仁宗见所有人统一了口径,沉吟半天道:“那就依文卿的办法,授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全权负责治河之事。”
“臣,谢过陛下。”文彦博躬身领命。
见关于水灾的事情告一段落,刚才一直被怼的范镇,心中那怼人之魂复燃,疾步上前谏言道:
“臣伏见河东、河北、京东西、陕西、湖北、两川州郡俱奏水灾,京师积雨,社稷坛壝辄坏,平原出水,冲折都门,以至宰臣领徒监总堤役,其为灾变,可谓大矣。
然而灾变之起,必有所以,消伏灾变,亦宜有术。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以消伏之术。仍诏两制、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陛下躬亲裁择,以塞天变。庶几招徕善祥,以福天下。”
仁宗闻言,闭目沉思半晌,刚要开口应承,却见黄青递来一个眼神,并微微摇头。
仁宗顿时话锋一变,道:“卿所言极是,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排防灾救灾之事,其他的,再议。”
说罢,一挥衣袖,转身走了。
范镇刚想追上去,却被黄青一把扯住。只听黄青嘴里不停表达歉意:“范舍人,刚才小子头脑发热,说话有些过于直白,请您一定要见谅哈。”
范镇对黄青烦得不得了,随便应付了几句,并拼命拽着衣袖,等他脱身再想去寻仁宗时,却被内侍告知,仁宗身体不适,刚喝了药休息了,这不由让他连连叹息: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