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砸脑袋的啤酒瓶(1 / 2)
日子一天天地过,对于我来说,得到的东西都不一定珍惜,没得到的,早就忘了。
又过了大约两三个月以后,我的一个同事因为要结婚,把原来自己住的过渡房出租,租金便宜,而且刚好我的房子也到期了,所以我就搬家到那个房子所在的小区了。两个小区倒是离得不远,但是在这城市里,楼上楼下都有可能几年碰不到一面,何况相隔几条马路的小区呢。
就在我把这件事这个人完全忘了的三年以后,我和她居然又见面了。
就在我以为我把我楼下的女邻居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她居然又一次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闯进了我的生活。
那年春天,我在铁西工作的那家单位已经干了第五个年头儿,时间长了,有点厌倦了,也有点儿装老资格。和我的顶头上司一来二去的有了好几次冲撞。最严重的一次,二老板亲自来找我俩谈话,尤其是对我,还有点儿语带威胁。
老子才不管呢。那几年经济环境好,bj要办奥运会,好多朋友在bj都分到了一些生意,很赚钱的样子。他们也多次打电话给我,邀请我过去和他们干。说我上的班没有意思,不赚钱还净是闹心事儿。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不大可能和别人能一起干成啥事儿。但是我愿意把这些朋友的邀约当成自己的一个精神支柱,每当在单位不开心的时候,就给我那些朋友打打电话,听上去是闲聊天,实际是安慰自己。
我的顶头上司姓汪,我们都叫他“汪主任”,实际上我们这个私企里并没有“主任”这个位置,但是因为他跟老板工作的时间长,初创的时候他可能是在某单位任“主任”,所以来这单位上班以后几个熟人都叫他原来的头衔,以示尊重。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叫他“主任”了。老汪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双目精光四射,平时最喜欢给我们讲他和老板在企业初创时候的经历,一讲起来就口沫四溅,一个小时不带喝水的。
他虽然不大喜欢我,但是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我是老员工,工作没啥大毛病,并且我的工资也不高,把我挤兑走了,再找我这样的人也不太好找。没有办法,大家只能是皮笑肉不笑地处着。
那时我们的公司虽然是私营,但是老板很讲究,每个月都会给我们这些人发百八十元的“团建费”,不给现金,也不转账,需要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凭发票来财务报账领钱。所以我们这些人不管处得好不好,每个月大家都得坐在一起喝一顿。好在大家都是男人,几瓶啤酒下肚,都能暂时忘了过节开始吹牛皮。有时候大家也会带家属或者女朋友啥的。但时费用需要自己承担。
我们这个部门只有五六个人。每逢到了聚会这天,大家还是挺开心的。说起来我们赚得都不多,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应酬”,最多是几个穷哥们儿找个面条馆子之类的喝几瓶便宜的“大绿棒子”。所以到了我们聚会的这天,我们都会去不常吃的馆子,大家的钱放在一起,吃起来也就不那么心疼了,点起酒菜来毫不手软。当然,如果最后结账时超过了公司报销的额度,我们还是要自己填钱的。
除了我,另外的那几个人都带了家属,汪主任也带了自己的老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我们之前见过。人长得横,看上去就不太好惹,说是区里某个小学的老师。这娘们儿在她老公面前总是表现得有点强势,和我们说话也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感觉。当然,和我除外。可能是因为她男人曾经给我讲过我是一个“不太听话”的手下。这女人和我说话倒是挺客气的。
除了汪主任收入稍微高一些以外,其实大家赚得都不多,难得改善一次,因此那天的火锅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啤酒也没少喝,一会儿的工夫,桌上地下摆了一堆的空瓶。我们这些人也就隔三岔五地地起身去卫生间释放压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汪的老婆去了卫生间,我们这些人喝得醉意朦胧,也没有注意谁在谁没在。忽然饭店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间,夹杂着女人的叫骂声。老汪正在和坐在我旁边的同事老郑拼酒干杯,我们这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俩的酒瓶上,没有人太在意那边的声音。可是忽然,胀红着脸的领导安静了下来,仔细地听了听那边的声音,然后放下酒瓶向那边走去了。这同时,我们也听清了,那边有女人的声音在喊着老汪的名字。我们这些人都起身向那边跑去,我也站了起来,但是我我被旁边的老郑按住了肩膀:“你别动了,这边的东西你得看着“我低头一看,也是,我们的外套、领导的包、手机之类的东西都在这儿放着。于是我就留下来看着这些东西。但是我也站起来,象旁边桌的人一样,长长地伸着脖子,向那边看去。
人很多,大家都凑在一起,把当事人围在里面,看不大清。但是我还是隐约看出了领导的老婆、领导、后过去的几个同事他们都凑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领导的老婆和别的人吵架或者打架了,大概率是动了手。中间还有酒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不长,一辆警车闪着灯停在了饭店门口。两个胖乎乎的民警走了进来。屋里的热气让其中的一人眼镜上蒙了一层水汽,他一边摘下眼镜在空气里甩来甩去,一边走到饭店的里面的那群人里面去了。
屋子里很乱,那群人里不停地有人在说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也确实不好奇。我坐下来喝了一口啤酒,还在沸腾着的火锅里捞了点东西吃。正在这时,老郑先回来了。告诉我说今晚只能到这儿了,领导的老婆和饭店里的另外一桌的客人不知因为什么吵架了,还动了手,脸都打破了。估计一会儿大家都得去派出所。
我和老郑赶紧收拾好座位上我们这些人的东西,老郑拿着老汪的包和手机,随着人们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递给老汪和她的爱人。而另外一个警察带着对方的几个人也从我面前走过了。看热闹的人们都重新归座,继续喝酒吃东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的几个人也都回来了,他们都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我和老郑又去前台结了账,那桌摔碎了两瓶啤酒,据说是领导的媳妇儿摔的,要计在我们的账上,老郑涨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让,饭店老板一看老郑很坚持,只能叹口气认倒霉。老郑还没忘了开发票的事儿。
我们几个人出了饭店,有几个家住得远的,就先回家了。我和老郑打车去了派出所。总不能让领导和媳妇儿自己去派出所吧?那也太不讲究了。我们俩来到派出所,进了走廊里,正看见领导站在走廊里抽烟。隔着玻璃能看见领导的媳妇坐在屋子里,对面坐了一个老警察,似乎正在做笔录之类的。
走廊里有长椅子,我们几个坐下来,压着嗓子问情况。领导一边抽烟,一边不住地叹气:唉!这娘们儿,真不是省心的主儿………今天我就说不让她来,她非得来……来了就消停儿喝你的酒呗,非得给我整出点儿事儿来“
我从老汪啰啰嗦嗦完全没有头绪的语言里,大概组织出了事情的原委:老汪的女人去洗手间,碰掉了另外一个女人挂在椅子背上的衣服,说声对不起的事儿,她偏偏借着酒勇和人家吵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她砸了对方一酒瓶子,还把对方的脸给挠破了………现在派出所给开了手续,对方去验伤去了。一会儿人回来,派出所就得给调解了。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对方的人才回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大概是事主的朋友,跟着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女人。听老汪的讲述,对方应该伤得不严重,可是看眼前这裹得象木乃伊一样的脑袋,明显是想故意给我们这边一些压力,增加点儿谈判的筹码。
对方并没有理我们这些人,直接走进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屋子。里面应该是有接待的警察。不大一会儿,除了那个事主,其他的人都被撵出来了。和我们一样,在走廊里或坐或站。
不大一会儿,老汪被喊进了他老婆呆的那间屋子里,估计是开始谈赔偿的事儿了。这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年龄很大的老警察一脸倦意地在两个屋子中间走过来走过去。听老郑说,这个是派出所的所长。又是一个多少时过去了,走廊最里面的那个屋子里的人出来了,连同原本在外面等着的那些人开始往走了。看样子调解是结束了。一个小警员陪着那个包着头的女人,走到我们这儿,看了看我们,然后推门进了领导的这间屋子。我们这间屋子是有窗子的,隔着窗玻璃能看见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说着话。听不清说什么,看是看大家的表情,都很平静。领导的脸上还带着应和的笑容。看样子是调解成功了。
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我和老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个脸上包着纱布的女人从我这儿经过时,似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有点面熟。当时的我没有时间细想。盼着赶紧结束,酒意还在脑子里,回家赶紧睡觉,一定能睡得很香。
第二天上班,我正在班上忙,领导忽然给我打电话。他今天没上班,估计就是为了处理昨天的事。今天应该是得给人家拿钱过去。我接电话,果然,领导让我来一趟区五院,说是有点事儿找我商量,并且告诉我不用请假。他已经和厂里打好招呼了。我狐疑着,有啥事儿能找我商量呢,但我还是换了工作服,出厂门打车。
五院离厂子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我中间还接了一个他的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我心里更犯琢磨了:这是有什么事儿啊?车到五院,领导居然站在路边等我,并且给我付了打车费。我一边走一边问他,啥事儿啊?他脸上挂着笑,和我说话分外的客气:昨天你嫂子打架那女的,姓林,说是认识你,和你很熟。我寻思给你找来,熟人好说话。少赔点儿呗,昨儿派出所里让赔五千块呢。既然大家都熟,就好商量呗我慢下脚步,转向他:认识我?姓林?我不认识这人啊?
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是她了。从昨天晚上她出门时转头看我的那个眼神开始,我就想到可能是她了。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想不出,我和她认识,这件事,能给他们之间的赔偿带来多大的影响。
我们走进了病房,果然是她,正坐在病床上,昨天晚上脸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撤去了,只是在脸上还粘着一小块纱布。额头上还有一条子痂,估计是昨晚上领导的老婆给挠的。
她看见我进屋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我走上前和她握握手,说了声:想不到是你。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床边,象一个很熟的亲属似的。
老汪站在一旁,感觉他稍有点儿尴尬。这时她对老汪说:您先去走廊站一会儿,我们两个说说话。老汪连说好好好,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看我,转身出了屋。并随手把房门带了。
她看看我一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我的心情很复杂,说起来我们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只有那半个下午,还那天晚上她在我房间小坐的十几分钟。可是现在,我们两个人想对无言的感觉居然有点儿像分手后重逢的恋人。我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是又和她握了握手。“
她见我不说话,就低身从床下摸出一瓶水来,并替我拧开瓶盖让我喝。
我问她:你的伤不要紧吧,那娘们儿下手真够狠的。她笑笑说没事儿,都是皮外伤。接着她又说:我昨晚在派出所就认出了你,但当时那个衰样子,实在是不愿让你看到,所以就没有和你打招呼。今天他家来人给我送钱,我和他提起这事儿,他说你是他的同事。他还问我是啥关系,我告诉他说咱俩是表姐弟。。
这时我才从重逢的温和气氛中醒过来,想起这是一个挺难办的民事纠纷,搞不好自己夹在中间会很难受。我忙对她说:你可不要心软,他别然是我领导,狗屁,我没什么可怕他的。再说了,派出所都已经给调解完了,应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