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接管运输队》(2 / 2)
方才那个领头的黑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奉命查访黑衣杀手的李振武,但连着三四日的搜寻,那两个家伙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让他没摸到任何踪迹。昨日返回李家大宅后,他得知七叔传信过来,说唐都发出了一艘大船,这两天就能到平安渡,上面藏了几个重要的人需要家中接应,便自告奋勇地向李正罡请缨。
在家憋了几天的李牧之见振武叔刚一回来又要出去办事,便吵着要跟他一起去。李振武哪敢在这个风口上带他出去,但平日里最惯着孩子的他,笨口拙舌地劝说了半天愣是没用,自己这个大侄儿是走哪跟到哪,连上厕所都蹲在门口看住他,还说如果老叔如果不答应,自己就翻墙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最后还是李正罡听说了,出来板起脸训了孩子一顿,才让振武得以解脱。
这么一折腾,出发的时间就迟了不少,再加上那艘大船一路赶得特别急,提前一夜到达了太平渡,这阴差阳错的,使得振武几人迟了一步。方才那小兵说船上的人都被守将杀了时,他差点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但又想起临出来时,四叔特地嘱咐自己,接到船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货物是否受损,然后再考虑接应人的事儿,他就是再彪,也听出这里面许是有些道道。因此听到货物就在前面百里,便快马加鞭地紧赶了过去。
昨日在大船被焚的同时,三十多件木箱大货就被一层厚麻布给重新裹了,一刻都没耽误地送往了秦都。此刻这一溜儿马车已经走了八九个时辰,已然是人困马乏。队伍里的押运官见此情景,只好寻了路边一处稀稀拉拉的树林子,让车队停下来歇脚,自己也把一众车夫和军士喊了过来,从包袱里掏出了些旱烟散给大家。
“喂,大头兵,有人冲你们来了。”正在他们吞云吐雾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有个小孩儿冲着这边喊道。
那押运官被这么一叫,火一下就上来了,站起身子就朝那小孩儿走了过去,开口骂道:“小狗崽子,跟军爷这样说话,是他妈的不想活了吗?”
“嘿嘿,大头兵,还有心思找小爷的麻烦,你快看看那边。”小孩儿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的,并没生气,而是抬手一指押运官身后,继续说道。
不用他回头,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远处有数道马蹄声急急奔来,一个个都掐了手里的烟,拎着武器站起了身。押运官此刻也顾不得找小孩儿麻烦,望着越来越近的那十来匹快马,大声喊道:“戒备!戒备!”
骑手们到了近前,并没有如众人想的那样发起攻击,而是纷纷勒住马头,一个个跳了下来。为首的的李振武冲着那些提刀戒备的军兵们说道:“你们谁是管事的,出来答话。”
见这个黑大个子虽然没什么礼貌,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举动。押运官就站了出来,冲着李振武说:“你是何人,可知这是太平渡的官军运输队吗?”可这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他们这一行人此刻都打扮成镖局镖师的样子,并没有穿军队衣甲。这是莫达将军的安排,说是最近边境不太平,这批东西有些敏感,需低调行事。
可他转念忽然想起,他们这副打扮,刚才那个小孩儿怎么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们是当兵的呢?赶忙转头去看,只见那个孩子没动地方,还是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优哉游哉地看着这边的热闹。
“太平渡来的?哈哈,那就是了,找的就是你们。”听这押运官如此回答,李振武眼前一亮,自己这一路赶来已经搜了好几支马队,但那净是些运粮运物的短途商队。此刻听这镖师打扮的家伙不打自招,李振武哈哈一笑,快速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举到了押运官的眼前道:“看看,认得此物吧。这么着,马夫留下,你带兵返回便是,老子去替你交差。”
那押运官被李振武这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闪了一下身子,见他并不是要打自己,那伸过来的手中,握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虎头紫铜令牌,上铸“右骁卫大将军振武”,周围尽是暗刻云纹,极为精致。见得此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令牌不像是假的,而以自己身份虽没见过这位骁卫大将军,但对其事迹却是没少耳闻。此时也不敢再还嘴,连忙拱手行礼道:“参见李将军。但恕小人难以从命。此次我们领的是人在货在的军令,请李将军请不要为难。”
李振武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撇着嘴道:“既是认得此物,就该知道老子比你们莫达将军官儿大,你回去跟他说车队被老子劫了便是。”
“呦,那么大一个将军还欺负小兵儿呐,怎么没羞没臊的呢。”还没等押运官回答,只听远处那个一直看热闹的小孩儿又开了口,这次明显是冲着李振武。
李振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弄得一愣,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也不好生气,就扯开了大嗓门对他喊道:“你是谁家孩子啊,过这边来,也让老子欺负欺负。”
那孩子倒是一点也不怯场,两手轻轻一撑,从大石头上稳稳地跳下,然后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到了李振武面前站定了,抬头对他说:“我来啦,大将军,你要怎么欺负我?”
李振武一比量,这孩子刚到自己肚子,别说欺负了,恐怕用力摸他一把都能给他按到土里去。心里觉得有趣,便对小孩儿说:“我弹你一个脑瓜崩儿吧,你要能受住,我就不介意你刚才损我的那句话了。”
小孩儿嘻嘻一笑,背起了双手,双腿微微扎起马步,冲着李振武说:“弹吧,不过要是我受住了,你可不能为难他们。”
李振武也没多想,就使了三四分力弹了过去,心道自己这力度就算是个大人也得摔个跟头,叫这娃娃吃点多嘴的苦头。只听“梆”的一声脆响,那小孩儿竟像没事人一般,脚步纹丝不动,脑门上连个红印都没有,这让李振武大为诧异,一时间僵住了动作。
“李火屠,你别心疼我,就你这个劲道,我还能挺住一百个。”小孩见李振武因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十分好笑,就又开口刺激他。
此话一出,李振武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因为这“火屠”乃是他曾经的绰号,源于十几年前与部落联军的一场大战。
那时他年纪尚轻,脾气比现在急了十倍不止,作为大军先锋官的他只率了五百轻骑就孤军深入,很快遭到了几个部落数千人的围攻。但他艺高人胆大,抡起那口近八十斤的大刀率军直冲包围圈,同时命全体将士点起桐油火把,遇见敌军扎堆就用火把砸过去。当时正值深秋,他们交战的那片林间草场已然枯萎了九成九,哪里受得了一点儿火星。等到队伍冲出包围圈时,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李振武等人的衣甲虽然也都烧的黑乎乎的,只是仗着大刀开路和骑术精湛,居然没有多少伤亡。李振武看见那部落伏兵被烧的哭爹喊娘,四散逃窜,就率领部下各种迂回,反复收割人头。直到大部队赶过来的时候,发现李振武等人全都裸着上身,灰烬与鲜血融在了一起满脸满身都是。此时他们已经杀不动了,连战马都累到喘着粗气几乎要跪下。身边那片焦土上,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足有两三千具之多。经此一战,李振武“火屠”之名在秦国与东境一下子就叫响了。
但这事已经过了很久,他这些年军职也一路升到了如今的地位。便是在军中也很少有人再叫起这个外号。眼前这个娃娃怎么会知道呢?而且居然生生受了自己一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李振武挠了挠头,盯着那小孩儿疑问道:“娃娃,你家大人是谁?老子这个外号许多年没人叫过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呀,你多有名啊,认识你的人这秦国可多了去了,我这个小屁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小孩看见李振武的憨样,觉得十分好笑,就又继续逗他。
“那老子就把他们都打残废了,给你也捆在树上,把车赶走就是了。”李振武此时觉得这小家伙比自己那个侄儿还让人头疼,却偏偏还让自己有些忌惮他的神秘,没法轻易下手。心生一计,吓唬他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不好办了。虽说你打残废他们我管不着,可你想捆住我,估计也得不少力气。”小孩儿被李振武一唬,吐了吐舌头,倒退了两步。然后接着又说:“不过我劝你愿意陪着走就陪着,让他们顺顺利利把货送到秦都也算你有功,你别看他们几个不中用,货一旦归你照顾的话,这一路上恐怕就没个太平了。若是真出了事,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你家李四爷。”
李振武此时有些迟疑了,这孩子话里话外分明是个深知内情的人,也听不出什么耍混捣乱的意思。他一贯秉承着“任他千路来,我自一路去”的原则,此时便不再多想。冲着那小孩道:“娃娃,老子觉得你说的挺在理,接下来带着他们一起走就是了。”
一众军兵听到李振武这话,都放松了下来,这个黑煞神不难为人了不说,还要保着他们一路去秦都,这可真是件大好事。
“李家老叔,那你也带我一个吧,我也去秦都,跟你蹭个车。”小孩儿一听李振武不再坚持,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要是那家伙来混的他还真没什么办法,赶忙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好听的,就坐到了打头的那辆马车上头。然后冲着押运官道:“我叔李将军都发话了,你们也别歇了,快走吧,再有个百八十里就到千霞关了,到了那儿再歇。”然后暗暗地皱了皱鼻子,小声念叨了一句:“再不走都臭了。”
李振武望着这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小孩儿,不禁哑然失笑,招呼了众人重整队伍,安排四个手下断后,自己打着头与小孩儿坐的那辆马车齐头并进。
“小孩儿,老子问了你多少遍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到了秦都就告诉你。”
“痛快说罢,不然老子就把你扔下这辆车。”
“三十多辆车,你把我扔下去我就换一辆坐。”
“老子可以把你打晕了再扔。”
“你不能欺负小孩。”
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领着车队,就这么一路打着嘴仗,向着千霞关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