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你难我难大家都难（1 / 1）
五四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树叶子长的一天比一天的大，漫山遍野逐渐铺满了绿色。青色或红色的屋顶，在绿树之下若隐若现，田里的青苗，长势良好，下过几场雨之后，肉眼可见的疯长。同样，杂草长得也不慢，每块田里，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除草劳作。农人没有闲的时候，闲的都是懒汉，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就没有叫苦的资格。
放假的时候，成功本来想去除草，大伯说什么也不同意。人和锄头一般高，一不小心就会把苗除掉。前面除了草，后面就把草踩在地里，第二天照样活过来。所以，农村的孩子，在个子不高的时候，啥都能干。，就是干不了锄草。既然去不了田里帮忙，成功就带着成爽，兄弟俩把新房和老房的卫生都搞了一遍，垃圾推到河边倒掉，猪鸡也喂好了。成功就带着成爽去哑巴家看二哥。
这位成二哥，就是成功穿越那一刻，被埋在矿坑里的那个。当时他除了脑袋，全身都被埋在沙土里，脚被大石头砸折了一只，头也被砸伤了，当时就昏迷不醒。后来人们把他扒出来送到医院，倒是没有内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伤好之后，大小伙子也不能在家呆着，于是就跟着别人一起去了永平煤矿挖煤去了。这两年，他每个月只回来一次，时间又跟成功假期经常错开，所以很少见面。这次正好听说他星期天回来，就借此机会看望看望他。
到了二伯家，成二哥正躺在炕上看电视。看到成功和成爽掀开门帘进了屋，非常高兴马上坐起来，招呼哥俩上炕，又拿出家里的花生瓜子让两个人吃。家里也没有别人，二伯去地里干活了，二伯母去街上听别人聊天儿，倒也方便他们哥几个一块儿待着。成功先问：”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在家待几天？”成二哥回答：”我昨晚回来的，这次可以在家呆三天。”“能待三天？那挺不错呀，以前你每次回来只能呆两天，找你可不容易。””这次也是有事，”陈二哥脸色有点无奈：”正好成功你来了，给我出出主意。”
成功看着像是有正事儿，也挺好奇的，就转头对成爽说：”小爽，你自己看会儿电视，二哥，找我有点事儿问问，行不？”成爽挺乖：”那我自己看电视，你们慢慢说吧，我不插话。”成功于是挨着成二哥坐下，问道：”二哥，你有啥事儿还需要问我？”成二哥拿出一本书。书名写着《土木工程概论》，边翻边说：”我不是在煤矿干嘛，矿上对我挺重视，想要推荐我去上技校委培，但是要考试，要求初中毕业或者具备初中数学知识水平。你也知道，我连小学都没毕业，发下来的书我是一点也看不懂。我就想你学习好，帮我看看，要是会就教教我。”
成功拿过书本过来看了看，虽然跟高中的数学很像，有初中基础的倒也能学。但是。，上面的题目都是解决实际问题的理论结合实际的要求很高，跟学校的数学题目还是有很大的不同。高中理科知识成功也忘的差不多了，所以看着这个课本，他也很挠头。看了半晌他合上课本，为难的对陈二哥说：”二哥，我刚上初一，这上面的知识最少也得初三才能学，我恐怕帮不了你。”成二哥本来还在期望的看着他，一听他这么说，一下就泄了气，脸也垮下来了。当然，他心里其实也有点准备，知道成功刚上初一，看这本书，确实有些为难他了。于是他往后一躺，叹了口气：”既然你也不会，那我是一点辙都没有了，看来这次上技校，我是没机会了。”这就是学渣的烦恼，有了机会也把握不住。成功给他出主意：“你们队上难道没有技校毕业的吗？跟他们请教请教也可以吧。”成二哥无奈的道：”你还小，不知道煤矿的复杂。就我们对上，不知道有几个人盼着我上不了技校呢，想让他们教我，我还不如直接花钱请老师呢，可惜我没钱呢。”说完，又开始唉声叹气。
成功苦笑，也跟着摇摇头。上学的时候不好好上学，上一年留一年，上到五年级，都十六七了。现在知道不好好学习的后果了，那不是太晚了吗？不过，可能还是年轻，发愁了没一会儿，成二哥就把这事翻篇了，开始问起了成功家里生意的事儿。成功知道，他这个人头脑灵活，能说会道，见人就笑，不喜欢按部就班的上班，还是喜欢挣快钱，上辈子他就是靠做买卖发财的。
成功就把自己家店里的事儿，捡能说的说了说。至于一个月到底赚了多少钱之类的，其实成功真不知道，他从来没问过。不过成二哥听的挺认真，比看书上心多了，对去哪办执照办理执照，还有从哪里进货，都问的挺清楚。看来，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如果在煤矿干不下去了，真打算自己做小生意。他也挺难，快二十了，眼看就要成家立业了。家里的钱都给成老大盖房娶媳妇了，成二伯这几年没挣到啥钱，以后盖房娶老婆都要靠他自己，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二伯母回来做饭，成功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招呼成爽回家。成二哥拉着他俩，要他们中午在这里一起吃，成功没答应，说回去还要照顾老太太，成二哥关心的问了问五奶奶的身体状况，还要买点东西看看老人家。成功跟他说：”你什么时候去都行，就是不要买东西，奶奶没牙了，啥也吃不了。再说你也没钱，攒着说媳妇吧。”陈哥小的时候，是成功奶奶给抱大的，因为二伯母有点傻，对孩子照顾的不周到，那时候他们家借住在成功家的小平房里，奶奶就帮着照顾。所以这哥俩也跟奶奶比较亲。
回到老院子，陪着奶奶一起吃了午饭。下午两个人都没出去，就在炕上一边陪着奶奶说些话，一边写作业。成功带着成爽一起学英语，提前给他打点基础，希望他上中学以后，会轻松一点。其实倒也不用担心，中学这点知识，对成爽来说真的一点难度都没有。不过哥俩一起学习，你道哥我皮哥的，效果挺好。
第二天去学校，早上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3多岁胖胖的中年妇女，戴着个厚厚的近视镜，显得眼睛特别大。上课的时候，前排的同学发现她右腿的裤子侧面破了一个大洞，可没人敢问。但能感觉到她的腿很疼，在上课的时候，时不时的咬咬牙，站一会就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下。等到下课的时候，班长代表同学们问：”老师，你的腿怎么了？要是实在不行，第二节课我们自习吧，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语文老师摆摆手，用平淡的语气回答：”没事儿，早晨来的时候骑车摔了一跤，擦破了一点皮。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还能坚持，咱们下节课正常上，你们不用担心。”同学们听了都十分感动。
语文老师的家在蟠龙水电站管理局家属区，距离濡阳初级中学3多华里。每天早晨，她五点多就要起床做饭，然后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来到学校，七点就要看早自习。上完一天课，还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回家。整个学校老师里面，数她通勤最辛苦，因为来的时候一路都是上坡，有一段路还要推着车走。尤其是冬天，天黑的早，亮的晚，万一下了雪，结了冰，她就要起得更早，经常的在路上摔伤，但从来没有落过一节课。一年级两个班的学生，都特别尊重他。最调皮的学生，也不愿意气她，不想听课就睡觉，不捣乱。
前一世，成功是九六年初中毕业。毕业那年，语文老师调到了管理局家属小学，离家特别近。记得她调走那天，整个人高兴的走路都发飘，平时不高兴了就骂人，那天上课的时候，温言细语的，令同学们都有点儿诧异。下课后听说老师要调走了，大家从内心里对她表示祝贺，老师终于苦尽甘来，熬到头了，以后再也不用起早贪黑了。语文老师也很感动，毕竟在这个学校呆了十几年。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尝过。在下午放学和学生们道别的时候，她也流了眼泪，哭的很伤心。
老师们教学认真负责，同学们只能用好好学习作为回报。师生的关系，特别简单，没有后世那么多复杂的利益纠缠。晚上放学，看着语文老师一瘸一拐的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成功心里默默的祈祷：老师，你还是早点买辆摩托车吧，那样来回就不会这么累了。
又过了几天，成功发现麻杆好几天没来上课。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来通知：”吕某某同学退学了，以后就不来了。如果哪位同学要是也不想上了，请提前跟我说一声，别搞突然袭击，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大家一片愕然，前几天还谈理想谈的挺欢，还想当乡长呢，怎么突然之间就不上学了呢？成功感觉自己心里有点闷，十分难受。
放学的时候，他看到班主任老师推着车正往校外走，连忙追了上去问道：”老师，我想知道麻杆为啥不上学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上了呢？”班主任叹了口气：”他爸妈死的早，他们哥俩都是奶奶带大的，全家都靠他奶奶干农活过日子。前几天他奶奶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腿摔折了。他是老大，没办法只能退学回家了。”成功听了，没再问下去，班主任也不想再细说。两个人相顾无言，走到三岔路口，就默默的分道扬了。
第二天中午，成功向程妈要了两块钱，买了几块点心，打算去麻杆家探望了一下。麻杆家离三岔口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院子很破，墙上好几个缺口，瓦房的脊都弯了，墙上的黄泥也都开裂了。大门开着，成功也没打招呼，直接就进了屋。麻杆正在烧火做饭，锅里煮的玉米渣，成功猜想，应该是没有菜，顶多吃点咸菜。
麻杆听到有人进来，爬起来转身一看，原来是成功，眼神就有点愣，两手不由自主的攥在一起，全身都感觉不太自在。成功故作轻松：“咋了，几天没见不认识我了？我不还是比你矮一头。”“大成，你怎么来了？”成功说道：”麻杆，我听说你家的事儿了，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了点吃的看看你奶奶。班上同学们都挺担心你。”麻杆听到这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看来这几天他压抑的不轻，毕竟太小了，才14岁，就需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难以适应是可以理解的。
成功走上前去，踮着脚拍拍他的肩膀：”麻杆，你别哭了，咱们先进屋看看奶奶。要是奶奶看到你哭，她也该伤心了。”麻杆点点头，用袖子擦擦眼睛，努力抽了抽鼻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的压下了眼泪，然后领着成功进了屋子。屋子里很暗，窗户纸看来很久没换了，黄黄的，积满了尘土。他奶奶腿上打着石膏，仰躺在床上，睡着了。成功一看，就在门口站住了，拽了一下麻杆，把点心放在柜子上，又悄悄的出去了。
两个人就坐在灶堂旁边说些话，麻杆坐着烧火，成功就那么站着小心的问：“家里粮食够不够吃？买药啥的缺不缺钱？”麻杆心情缓和了一点，回答的清晰了一些，低着头道：”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玉米还有不少，姑姑给买了一些大米白面，吃的倒不用担心。奶奶治病的钱，都是他二叔掏的，大队知道他家困难，在原来救济的基础上，又给了一点支援。听说还在帮忙向乡里面请示，另外给弄点儿大米白面的救济。他二弟上学，学费书费都免了，一直到初中都不要。也花不了多少钱。目前来说，有点亲戚的外债，倒也不着急去还，也没人来催。家里的状况，还不算太糟糕。”
成功听着感觉还行，只要有人管就没啥害怕的。接着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上学了，想到挣钱的办法没？”麻杆听到这个，脸色也有点愁苦：”家里这样，我不能离得太远。地里的活计，秋天捡栗子，以后都得我自己干。我打算在家养几头猪，猪仔就从村里借，已经跟人家说好了。喂猪就割猪草再加点玉米面，长的慢点也不怕。平时到附近的建筑队去打个小工，活活泥，搬搬砖什么的，能干啥我就干啥。我想着有机会学学干大工，也算有门手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得出他没有啥信心，因为毕竟太小了，建筑队活特别累，都未必要他。不过成功没有对他进行打击，点点头鼓到：“行，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去建筑队也行，开始会很累，你自己小心身体，宁可少赚点，也别把自己累坏了。慢慢的跟着老师傅学点技术，最好学学装修，以后会大有前途的。”麻杆没说话，就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成功感觉话说到位了，就打算回去。麻杆也没挽留，把他送到门口，成功转身对他说：”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也知道我家在三岔口做买卖，家里条件还可以。要是遇到啥困难你就去找我，别不敢说话，哪怕是借钱又不是不要你还。咱们兄弟这一年处的不错，你可别把我当外人。”麻杆对成功这一番大人似的的嘱咐有些陌生，感觉不太好理解，不过知道成功是好意，就感激的道：”我知道的，实在遇到事了，肯定去找你，不会当你是外人的。有时间就过来，你也别见外。”成功点点头也没多说，转身慢慢的往回走。走到他们村口，回头还能看到麻杆儿站在门口没动，瘦高的身影，衬着后面破旧的老房子，有一种莫名的凄凉。
成功头一次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那样才可能有机会去帮助别人。麻杆家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有亲戚和大队的帮忙，自己再辛苦一点，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他从很小就开始干家务活，虽然长的瘦，干起活来比成功强多了。这么想着，成功心里也放松了，脚步也没那么沉重，嘴里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我说天堂一定很美，你猜上帝究竟是谁。他在水晶宫里沉睡，说过不让老百姓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