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泪意(1 / 2)
“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做的小人、是我写的诗,一切都是我做的!”葵藿和其他下人被关在一个牢房内,泪如泉涌地大喊道。
小胡子锦衣卫闻言,仿佛忽然来了些精神,命人将葵藿从牢房内拉出来,讯问道:“你做了?你为什么要做?”
葵藿的目光在角绛身上的血肉模糊的伤痕上流连,又望了架着角绛的两个锦衣卫和他们身边巨大的油锅,圆圆的脸上满是悲痛,眼泪不住落下,抽泣道:“是。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小胡子正要继续发问,角绛斩钉截铁地道:“你没有做过!你一直和我在一起!”角绛何尝不知,葵藿是想为她顶罪。
葵藿的眉头皱了皱,停止了哭泣,急切地说:“小姐!你莫不是痴呆了吗?那天上午,你和那些婢女在一起,我自己一个人溜到别的地方了!”
角绛知道葵藿想要牺牲自己救下其他人,急于将罪往自己身上揽。可是,她不愿。难道,葵藿就不是一条珍贵的生命吗?
角绛不由分说道:“你才是痴呆了,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今日竟说出这些话来,你莫不是发梦了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角绛忽然眩晕了下,她知道自己被打得伤太严重,她的身体太脆弱,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她闭着眼颤抖着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再睁眼,只见李成蹊出现在诏狱内,他跟在一个黄袍中年男子身后一步缓缓步入诏狱。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那漂亮的眼眸看向了这边。
角绛望向李成蹊,李成蹊也默默地凝视着她。此时的角绛满身鲜血,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精神萎靡,站在油锅边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仿佛已经要撑不住了。她现在这副鬼样子,他能不能认出她?
角绛的眸子黑白分明,她看见李成蹊面容肃穆,漂亮的眸子里很是有几分不忍和同情,她瞬间觉得自己从倔强不屈的钢铁女子,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她看见他站在那里,莫名地就好像有了依靠一般,坚硬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被严刑拷打的这段时间,她从不肯露出一丝软弱。可是现在,在他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很疼,她忽然觉得自己家中这番落魄遭遇很倒霉,她忽然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根本就不熟悉他,也只和他见过几次面,却相信他的心是柔软的,相信他是悲悯的,相信他会疼惜、会感同身受,相信他会在乎自己的遭遇,不会冷眼旁观。突如其来的泪意席卷了角绛,伴随着身体的痛苦,角绛的眼中一片湿润,但她努力克制自己。她永远不会流泪,只有弱者才会流泪,哪怕她再落魄,再痛苦,也不愿将这脆弱示于人前,这是她的骄傲。
李成蹊跟着皇帝来迎老师出狱,却迎面见到这样的一幕。年轻的女子本该美好地在花园嬉戏,可眼前的女子竟被折磨成这样一副样子。他莫名地觉得这副面孔有些面熟。
李成蹊定神凝视才发现,她不是那个穆勒押回来的角家的女儿吗?短短几天,竟成了这样。满身是伤,满脸血污,仿佛一株细弱的失去了生命力的枯藤。她是已经受了多种刑罚了。李成蹊看到了那扑出腾腾浓烟的油锅。
只怕没有活路。
可她为什么不同其他人一样认罪呢?事到如今,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个痛快的死吧。
他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那是倔强的、不屈的眼神,也是委屈的、乞怜的、绝望的、信赖的眼神。
她明明想哭却强忍泪水。
之前,他便听穆勒说过这个案子的细节,猜想这只怕是个冤案。这一家人怕是得罪了什么人,仇家这是想借锦衣卫的手灭她全家。但诏狱是什么地方?刑讯逼供之下,没犯过的罪也得招。这一家人的下场除了死只有死。还不如三法司会审,即便仍找不出真凶,至少公正些,不会受刑致死。
素来,冤假错案多如牛毛,他不能事事插手,也无暇事事插手。但这一件,既是被他撞上了、看见了……
锦衣卫指挥使点头哈腰地引导皇帝等人往杨卫道那边走,皇帝丝毫没有注意到角绛这边的情况。
几位锦衣卫的小官簇拥着皇帝和李成蹊,李成蹊随意与他们闲聊道:“这边是在审什么案子呀?”
皇帝果然停住了脚步,转头问道:“嗯?”顺着李成蹊的视线看向角绛这边。
一个锦衣卫小头头恭恭敬敬答道:“这是埠县县丞家诅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