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会审(2 / 2)
曾几何时,他一心想做个好官,为民发声、为民请命……
然而他竟不再能坚守初心。
朝臣大多唯利是图。为了升官升职,阿谀奉承、假意逢迎实属平常。即便是昔日同门,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也会互相残害。这一次,为了自保,他打算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
他怎么终究也走向了泯灭良知的道路……
他执笔的手微微颤抖。
良久,他下定了决心。
文东红神色平常,拿出锦衣卫提供的角家人按了指印的认罪书,不无嗤笑地道:“这可是你们画了押的。”
角绛看向文东红,道:“我父母画押是由于锦衣卫刑讯逼供。而我的,是锦衣卫捉着手按的。”
会审现场有些许百姓旁观,顿时一片哗然。
角学书暗暗拧了角绛的胳膊,示意她注意言辞,莫要惹得锦衣卫报复。
角绛并不理会,直言道:“大人,您看,我们个个身上都遍是伤痕,全拜锦衣卫的刑具所赐。我们真的没有诅咒陛下,请大人秉公办案、主持公道。”
文东红抚须沉吟。
李成蹊对文东红微笑道:“既如此,不若会审复问。是罪是冤,审完便知。”
文东红瞥见围观百姓交头接耳,暗想若不秉公执法,怕是有损自己清誉。况且杜亨也并未为此事提前拜托自己,他又何必非得维护于他。再说,杜亨终日在皇帝面前取巧卖乖、阿谀奉承,面对朝臣又多以势威压,一副两面三刀的小人样,文东红心中早已看不惯了。平日里,担心杜亨背地里向皇帝编排自己,文东红还对杜亨多有讨好,可杜亨那厮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然是看轻了他。这次,有正当的缘由,李成蹊又当了出头鸟,他怎能不顺势而动,以讨回一口气?
文东红赞赏地向李成蹊点点头,看向角家人,目光已带了几分慈悲与不忍,仿佛深切关怀着他们,道:“我们三法司不放过一个犯法之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今日,本案的是非曲直,一一详审!”
李成蹊神色淡淡,吩咐左右道:“人证、物证均带上来,当堂对峙。”
文东红欣赏地向李成蹊投去一个眼光,吩咐小吏道:“还不速速带来。”
小吏小跑着去了北镇抚司询问情况,不到一个时辰,小吏小跑着回来了,复命道:“大人,物证已用车拖来,正在路上;人证不在京师,已于几日前回往埠县。”
人证已死是锦衣卫内部消息,李成蹊自然不能说出来,只能等小吏调查发现了。
文东红面不改色,抚须道:“现证据不足,难以审判。传人证回京师,我们再择日会审。”
角绛展开一个开心的笑靥,感激的目光在李成蹊身上久久流连。角学书和温氏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以外,不禁喜笑颜开,连连磕头道谢。
李成蹊回到家,便被唤去见李忠。到了李忠书房,李忠脸色铁青地训斥道:“你!你现在了不得了,连为父的话也敢忤逆了!提出复问,提出人证,你真是翻天了!”李忠的妾室朱氏看热闹般在一边捂着嘴咯咯地笑。
李成蹊早料到李忠会有这般反应,也不争辩什么,低头立着。
李忠见李成蹊并不认错,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李成蹊还欲指责,只见正妻林氏紧张地走了进来,孱弱的身躯将李成蹊护到身后,声音微颤地跪地求情道:“老爷,成蹊才刚加冠,什么事哪怕一时没有做对,老爷也宽容些罢。”
闻言,李忠怒火更是滔天,吼道:“宽容?!你也知道说,他已经加冠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是不知道!”
朱氏轻轻巧巧地走到跪着的林氏面前,火上浇油道:“就是因为你也不把官人放在眼里,所以小官人也不把官人放在眼里!都是你教的!”
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林氏惊惶地抬起头,正要解释,李成蹊将母亲扶起,面带微笑,神色却冷冷的,反讽朱氏道:“在父亲面前,你都能借题发挥、挑拨离间、寻衅滋事、肆意僭越,可真是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又转头面向李忠,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如果父亲认为冤死百姓、草芥人命才是对,那儿无话可说。”
说罢便向李忠告辞,搀扶着林氏离开了。
李忠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锤桌子。朱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对李忠埋汰李成蹊几句,但见李忠怒极,怕反倒惹李忠教训自己,终是咬牙忍了下去。
李成蹊将林氏送回房间,林氏十分担忧地问道:“儿,今日是怎么回事,官人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李成蹊不欲拿这些事扰了母亲的心绪,摇摇头,柔声宽慰道:“娘放心,并没有什么事。”并安抚林氏休息。
林氏终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顺从地躺进被窝、闭上眼睛。
待到林氏睡着了,李成蹊为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