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会审(1 / 2)
可是,转瞬之间,风筝和草地不见了。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在那个可怖的鬼地方没有一丝光亮。她惊惧无比,甚至感觉透不过气来。她用力地呼吸,她沉默着流泪,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有一双细腻而柔软的手抚着角绛的额头,她感到自己被怀抱着,鼻间是熟悉的味道,瞬间有了安心的感觉。
是娘亲。
角绛陷在梦魇中不得动弹,几度挣扎,终于睁开了双眼。
温氏抱着角绛一边心疼地默默垂泪,一边用手擦拭着角绛脸上的血污:“绛儿,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角绛对温氏虚弱地扯扯嘴角,她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温氏从来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去疼爱、去宠溺,连一句重骂也舍不得。可今朝,却被严刑拷打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温氏心痛不已,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便嚎啕大哭。
角绛安慰了温氏几句,费力地环顾四周。只见她们一家人跪在地上,面前是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前坐了一个大官。三个大官后面又坐了一些官人。这些人面色庄重,望向他们四人的眼神,不知是厌弃、憎恶,还是同情?
角学书欣喜于女儿苏醒,但他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到目前状况上。他知道,女儿一定搞不清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便为角绛解释道:“这是在午门外,坐在桌子前的,应是三法司最高长官,即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使,马上就要进行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会审了。”
温氏用袖子抹了抹红红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微弱的希望,低声问道:“转为三法司会审,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能有翻案的机会?”
角学书看向那三个大官,眼神里出现几分痛恨,沉沉叹了口气,道:“可能性不大。官官相护。尤其是他们这种高官,背后的关系网是错综复杂的。此罪,必判死刑。”
几人陷入沉默。
角绛的目光却被吸引到台上坐的一个人身上。
那个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不是李成蹊还能是谁?
上会审台前,李成蹊作为晚辈,首先向刑部尚书和左都御使问好。三人落座后,仍互相寒暄着。
时辰到了,刑部尚书文东红作为主审,将锦衣卫提供的供词和证据资料给大理寺卿李成蹊和左都御使传阅。
左都御使的职责是监察,翻完供词打着哈哈道:“锦衣卫办案确实是牢靠,案情清晰、证据确凿。这么看来,我们再会审也是画蛇添足了啊。你们说,是与不是?”
左都御使和锦衣卫指挥使杜亨是亲戚,自然是提前通过气了的。
文东红也知道李成蹊及其父与杜亨相交甚密,猜想怕是穿一条裤子的。现在左都御使先表了意,这角家人与自己也无任何干系,文东红自然不会去拂了左都御使的面子,索性送了这个顺水人情,于是点头笑道:“是啊。今天这太阳这么毒,好热啊。”
李成蹊怎么不了然?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趋利避害的道理怎么会不懂?
李成蹊对文东红和左都御使微微一笑,然后道:“晚生也这么认为。”
锦衣卫的审判结果是,角家人皆处死刑。文东红例行公事地走会审的程序,惊堂木重重一拍,讯问道:“你们做人偶诅咒陛下,是也不是?”
角家人木然,不哭、不闹、不申冤,因为他们对活下去已经不抱希望了。
李成蹊看向眼前跪着的老老小小,心里是几分怅然。明知他们很可能是无辜的,却不得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他脑海里响起李忠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打到他的心里。
角家人在刑部这些天没有受刑,食物、水都得到了按时的供给,好歹将身体休整好了一些,但因先前在诏狱受刑而半死不活,积重难返,仍是一个个歪歪地坐在地上。角绛在昏迷期间,刑部也为她找了大夫给药,所以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仍身体虚弱、嘴唇发白、脸色蜡黄,不过眼睛却难得的保持着清明。她没有看正在讯问她们的文东红,而是勉力坐直了腰板,静静瞅着李成蹊,一字一字,清晰坚定道:“我们没有!”
到这个地步还死不认罪的人,也是很少见。文东红和左都御使惊讶了。
李成蹊迎上角绛的目光,心里微微震撼。
那个女孩子,被折磨到面无人色,瘦骨嶙峋。哪怕被用刑至此,她也不屈打成招。
她还展颜对他一笑,眼神纯澈明亮。那是一个充满信任的笑容。仿佛她深深相信,他是个好官,会为她们伸张正义。
李成蹊的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女孩子,得了自己数次帮助,该是满心信任自己不会和锦衣卫同流合污吧。
曾几何时,他坚信自己不会;
曾几何时,他也想学习杨卫道,敢于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