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巨蚺(2 / 2)
展昭忽然想起什么,道:“那前一天晚上颜御史有何异常?对了,他不是出去吃酒了么?”
“是是,你怎么知道的?”颜福睁大了眼道。
“这个过会再说,他是跟谁一起吃的酒?去哪吃的?几时回来?”展昭问道。
“我想想,那天傍晚来了个中年汉子穿得好生体面,穿着一身绸缎衣裳,看着像是富商,也不说姓甚名谁就只拿了个帖子来专请老爷。起初老爷不肯去,后来不知道那汉子说了什么,老爷就答应了。可在哪里吃的酒,老爷没说。就只让我早歇息,不用等他。可我看老爷满不乐意的。”颜福回忆道。
“你家老爷几时回来的?回来就没再说什么?”展昭接着问道。
“时辰不记得了。只记得老爷回来的时候是两个人搀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我开了门,那两个人不教我帮忙,就这么扶着老爷上楼了。”颜福仔细回想着当晚的事。
“那你后来没再上楼看看?”展昭问道。
颜福摇摇头答道:“没有。那晚不知怎的,自打那两人来过,我就困得睁不开眼,一觉迷糊到天亮。”
看来这二人与颜宜直之死有莫大关系。展昭心里默念着,嘴里却问道:“另外那个人是什么模样打扮?”
颜福想了想道:“另外那人没说话。但是看着也不很年轻,得有个四十岁上下了。他看我一眼,不知怎的,心里就一阵发毛——我说不上来,好比自己光着身子站在他跟前,什么都瞒不过他。”
颜福的证词太模棱两可了。来人特征和身份都过于宽泛。但是颜福一个普通百姓,要他如自己一样记得这些事也实在难为。想着,展昭问道:“如若再见到这二人,你能认出来吗?”
“能!来家里的客本来就不多,只要见过面我都能记得。”颜福斩钉截铁说道。
展昭知道颜福什么也说不出了,便也不再问案情,只说道:“好。颜大叔你今后有何打算?”
说起这个话题,颜福仿佛无限感慨似的:“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想等老爷棺殓了送回老家,跟老爷家里人报丧,然后就回乡种地。可,开封府非说老爷是狗贪官,说什么畏罪自杀者不得回乡安葬,得就地处置。我跟老爷主仆一场,又是亲戚,我要是就这么回去,怎么有脸见主母、少爷?”说着便又拭泪,“我打定主意了,老爷的事一天没有个说法,我就一天不回乡。睡大街讨饭吃我也得等。”
展昭也跟着叹了口气。虽说与颜宜直相识不久,但是这些年在皇城司也算是阅人无数。如今像颜宜直这般清正君子德行的官员可谓凤毛麟角。他也不相信颜宜直有贪腐受贿之事。如果颜宜直真的如传闻所说与人分赃不均,也只会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或者换个别的方式报复。何以颜宜直会主动上劄子给官家,又非要拉上素昧平生毫无交集的皇城司来办案呢?岂不是引火烧身?这点从情理上说不通。展昭隐隐觉得近来发生的事似乎有什么关联,却一时也捋不清晰。想着,展昭对颜福说道:“颜大叔,既然你眼下无处可去,不如权且住我家里吧。虽说跟颜御史相交甚短,可我对颜御史的为人还是十分佩服的。我也不相信他有贪贿的事。”
颜福有些意外,更觉过意不去的:“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当不起”
展昭打断道:“无碍。我没有家人,平日也不怎么着家。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要过意不去,帮我做些家务,就当做房租吧。别再推辞了。”
颜福见展昭虽说冷面冷语,但却是一副菩萨心肠。不禁眼框一热,:“展少爷这么可怜我这老货,今后必定公侯万代的”展昭起身一摆手止住,语气仍旧没变道:“走吧。”颜福答应了一声,唯唯地在展昭身后走了。
颜家门斜对面,一个头戴蓑笠、渔夫打扮的人,见二人离开,也跟着起身,若即若离的跟了上去
一片漆黑中。忽然有了一丝丝光亮。
“朽木不可雕也。哎。”随着一声粗重的叹息,白玉堂隐隐约约看到了远处有个看不清面庞的人,手持孤灯,转身渐行渐远。
“我不是!我不是朽木!你给我回来!”不知怎的,他忽然内心有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喉头,冲那远去的背影大喊。
“你居然,还活着。”不知从哪传来一句阴狠的声音。
白玉堂擢然开目,原来刚刚是南柯一梦:“这,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哼。拜你所赐,这是司牢里的冰狱房。”这声音显然就在自己面前不远。白玉堂忽的觉得身上有些麻木,刚想抬手活动,却发现自己被戴上了木枷。紧接着便是一阵阴冷,比刚刚在牢房里渗入骨髓的湿冷更加令人难耐。试着挪了挪身子,白玉堂这才觉出来坐的地方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白玉堂抬眼看了看周遭,一间一丈见方的屋子,屋顶却压得很低,看着是不能直立起身子。只在墙面上挂着一支烛灯。那只蜡烛看起来也即将烧到尽头,来一阵风就可能随时会熄灭。眼前坐着的正是那个一脚踢到自己脸上的凶恶男人。此时他与自己一般戴着木枷,歪坐在地面上。仍旧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冰,狱房?”白玉堂喃喃问了句。
“哼哼,这是皇城司那帮杀才关人犯禁闭的地方。”凶恶男子如同自语般说道,“皇城司折磨人的手段真个不含糊。”说完,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那小子,你叫个什么名字?”许久,凶恶男子开口问道。
“问,我?”白玉堂犹豫说道。
“屁话,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我姓白,白玉堂。”
“瞧不出来,你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居然还敢下杀手。是个愣种。”白玉堂听对方话头,居然对自己还有一丝欣赏。不禁一怔。
“多说说话,醒醒神。不然在这地界睡过去,什么辰光死了都不知道。”凶恶男子说道。
“那你,为何会被关到这里?”白玉堂好奇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你小子伤了人,我踢了你。牢卒过来正巧看着,就以为是我们斗殴闹事。也不多问,就给我们关在这了。”凶恶男子轻松说道。
“那,要关多久?”白玉堂明白了缘由,接着问道。
“这可不好说。不过我估摸着也就是三五天。我身上有案子没问清,他们不会就这么要我的命。”凶恶男子抬眼看了看白玉堂,接着道:“但是你可就不好说了。我听说皇城司家规甚严,伤害自己人可是重罪。”
白玉堂苦笑一下,道:“这都是命。”
见凶恶男子无话,白玉堂找话问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敢问台甫?”
那凶恶男子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是文绉绉酸溜溜的。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汴梁漕帮陈龙。江湖上的朋友抬举我,给起了个诨号唤做镇河铁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