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年苦寒路（1 / 2）

深秋的海边，海风咸腥中带着温热。

南越国最南边的海边小城市，南洋府。

临海有一个渔村，沙背村，住着三百余人，常年以捕鱼为生。

村子外近一里地的一个小山坳，草垛上躺着一个八岁小孩，前些日子刚刚吃了两颗水煮蛋，算是过了自己的生日。

此时口中叼着一根芦苇，正吧唧吧唧做着美梦。

今日是初一拜灶老爷的日子，阿娘肯定做了一大桌美食，以往拉到城里卖给那些大户人家的新鲜鱼虾蟹，想必今晚有机会饱餐一顿了。

小孩大名魏完，因整个渔村同属魏氏宗亲，全部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近亲，而魏完在一众小娃中排行十七，便另有小名魏十七。

此时魏完感觉到有蚊虫在叮咬自己的身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过了一小会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天色渐暗，爬起身回头，发现天与海的交接处，太阳几乎都快沉下去了。

立马弹起，拍了拍身上的杂草，一边往渔村方向跑，一边嘴里不断嚷嚷：“糟了糟了，这么晚回家，阿娘肯定又要打死我了！”

魏完一路小跑，很快看到渔村的轮廓，却两只眼睛睁大，脚步不自觉地放缓。

滚滚浓烟大火，火红火红的亮光，离得老远都把魏完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黑影。

惨嚎声不绝于耳，还有阵阵马蹄嘶叫声，壮汉的畅快口哨声，夹杂在一起，将魏完耳朵完全充斥。

魏完痴痴愣愣傻站了一会，突然拔腿往前方跑去，那里分明是自己的家！

“杀，都杀了！哈哈哈……”

“这些贱民，一个不留！”

“那几个还有点姿色，可不要浪费了……”

一声声淫笑声响起，魏完来到近前，发现满眼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地上东倒西歪躺了好多具身体。

有老人，有小孩，有壮汉，有妇人，但都是自己日夜相伴的亲人！

一座化为火海的茅草屋前，魏完看到两具身体相互依偎躺在一起，双目睁大，惊恐不已，身上有道道深不见底的伤口，鲜血早已将地上染成猩红一片。

“阿爹，阿娘！”

魏完猛扑到地上，连连摇晃两具身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咦，竟然还有个余孽。”

“这小东西从哪冒出来的，我说你们之前没发现吗？”

“所有人，都找仔细了，一个都别放过了！”

一道声音在魏完身后响起，回头一看，发现一个面容俊秀，一身锦袍的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提着长枪，一人一马完全将魏完笼罩住。

那脸上噙着的戏谑笑容，手中长枪滴落的鲜血，一滴滴都敲打在魏完幼小的心灵上，这一幕仿佛成了永恒。

“是你，你杀了我阿爹阿娘？”魏完颤颤巍巍，面容扭曲问道。

“不止，还有这里所有人，都是我杀的！”骏马上的公子哥嘴角扬起，眼中闪烁精光，冲着魏完好整以暇说道。

“为何？为何要杀人？”魏完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叱喝道。

“不为何，本公子喜欢！哈哈哈！”

听到骏马公子欢快至极的大笑声，魏完终于忍不住，小小身躯直扑过去，却便马前蹄结结实实揣在胸膛，整个人向后飞出数米，胸骨断裂，口中乌央乌央吐着鲜血。

骏马漫步前行，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魏完，又是四蹄来回连跺，将魏完全身踩踏了十几下，只留下一口残余气息。

马上端坐的公子哥举起手中长枪，嘴角上扬，就要一枪刺下。

“公子，时辰不早了，老爷还等您回家吃饭呢！”

不远处传来一道恭敬的禀报声，公子哥回身一看，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魏完，调转马头，带着一众甲胄，扬鞭离开。

数百人的渔村，在漫天大火中归于平静，此处远离城镇，又是接近入夜，很少有人关注到，而且就算发现了，恐怕也是避而远之。

天空轰隆隆炸响，数息之后，终于有水滴落下，很快变成倾盆大雨，将漫天火势强行压下去。

魏完躺在上涨的雨水中，渐渐恢复意识，手指动弹了一下，发现胸膛传来一股剧痛，只能慢慢地撑起身体。

入目处，满目疮痍，烧成灰烬的房屋，残缺不全的尸体，替代了往日喧嚣热闹的家园。

魏完在大雨中，跪伏在地，趴在两具尸体上，痛哭流涕，久久不能停歇。

当乌云散去，月亮高悬时，魏完也跟着平息，想着把一具具还未烧毁的尸体归拢，为所有亲人寻一个安身之地。

只是胸前断骨的剧痛，让魏完实在动不了什么力气，只能艰难爬走到村子后方的一片小树林，从里面摘了一些土生土长的野草，敲打成汁液后，敷在胸前，一股股冰凉感浸透，才略微好了一些。

休憩了一会，悲伤再次袭来，魏完强行忍住，从废墟中找到一些农具，开始刨出一个个深坑。

累了歇一会，渴了到井里打点水，饿了摘一些野果垫补，魏完就这样，靠着小小身躯，忍着身体和心灵的巨大伤痛，连续十二天，挖出三百七十四个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