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猴子在困惑矛盾的纠结中度过了这个难熬的严冬。
春节将临，同样没回家的几个同学翻山越岭杀到猴子的生产队过年。冷清了好久的知青屋顿时热闹起来，被称为哲学家的希川带来了花生，代课教师康民和小林建国三人提着专供知青的过年肉也赶过来了，他们还带来刚寄来的固体酱油和从县城酱园打来的豆瓣酱。
几个知青一进屋就大呼小叫的，直嚷：“猴子，你这个大厨，花样整多点，今年咱们一起过个闹热年。”
年三十那天，猴子一大早就忙上了，他使出浑身解数，整出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红烧狮子头，宫爆肉丁，锅巴肉片，糖醋排骨，回锅肉，萝卜汤，当然还有亮闪闪油汪汪的厥粑炒肉。那晚一个个都吃憨了，猴子泡了一大缸酽茶，五人坐在火塘边守岁。
建国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儿说：“今儿个吃安逸了，就该打打精神牙祭啦。希川给我们讲个故事吧，上次《基督山伯爵》还没讲完，就接着吧。”
“还有那个《斯巴达克斯》没讲完，每次都听得心痒痒的，这次就讲它个三天三夜，听个舒服。”小林提议道。
希川看了一眼康民，康民轻轻点了下头没言语。希川笑笑，摆出哲学家的派头，清清嗓子说：“今天这儿坐着的有全县高考的榜眼探花，我这个第五名就有点献丑了……”
“啥子叫榜眼探花？”建国问。
“多读点书嘛，榜眼探花就是二三名的意思，是吧？”小林有点吃不准，向希川望去，见希川点头，于是露出得意之色。
希川见众人专注的看着自己不再言语才又清清嗓说：“小林说得对，《基督山伯爵》《斯巴达克斯》都是书上的，多读书就知道了。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也可以说是一个人生的命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今天猴子康民都在，我说出来大家探讨探讨。怎样？”
康民接着说：“对，我听说牛津剑桥那些大科学家的奇思妙想就是在午餐会相互探讨中得到的。希川你就说说吧，看大家有啥高见。”
希川意味深长的看了猴子一眼说：“也不是啥高深的命题，其实只是每个人都会碰到的事，也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
“我还以为啥子高深莫测的人生命题，原来是结婚。这有啥难的，随便找个合适的就行了，不就是结个婚，有啥大不了的。”建国不屑的说。
“我看你是脑壳昏，这是人生大事，一辈子的事，不是上街买菜，青菜萝卜随便选，得慎重。”见大家都一脸严肃似在思考，希川接着说，“这个命题呢，就是我们到底应该找一个爱我的人做妻子呢，还是找一个我爱的人做妻子？”
猴子听后笑了笑说：“这个故事我听说过。那个有智慧的人说‘答案其实在每个人心里。’意思就是这些年来，能让你爱得死去活来，能让你感觉得到生活充实，能让你挺起胸不断往前走的，是爱你的人呢？还是你爱的人？”
希川和康民都笑了，唯有建国不解的望着大家问：“答案都没出来，你们笑啥？“
希川解释道：“找个爱你的人，那么你就会心满意足，就不会像追逐一个你爱的人那样去不断完善自己不断去奋斗，就会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知道了吗？”
“那要是他追到手了，不就一样了吗？”
“那不同。因为那是你爱的人，让她过得幸福快乐是你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最大的心愿。所以你会不断的奋斗。而快乐和幸福是没有止境的，所以你的奋斗也不会停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小林道，大家都笑了。
这时希川突然指着窗外说：“你们快看，深更半夜的，那些人打着火把到哪儿去？”大家抬头向窗外望去，果然见对面半山腰有不少火把在移动。
看了一会儿，猴子突然有所悟的说：“你们都忘了今天是大年夜呀，我听队上老辈人说这一带有个过年的习俗叫作‘大年初一抢新水’，它的意思就是说谁要是第一个抢到新年的第一桶水，谁新的一年就会有好运。你们看那第一个火把的上面不远就是大水井，这些人肯定是去抢新水的。”
“都解放这么多年了，这些人还信迷信，真是的。”建国说。
“也不能简单的说就是迷信，你想新年的第一桶水，简称‘新水’，‘新’字加一草头就是‘薪水’，这实际上就是表财运。山里人穷怕了，想借此风俗使自己有点改变，应该说是一种精神寄托。这样说呢，要更确实点。”康民解释道。
“别管它，咱们还是继续砸们的故事会。不然每次都是听半截，听得人心里痒痒的，不舒服。既然是大过年的，就让哥们舒服点，听个完整的。”小林提议道。
希川看了康民一眼笑笑道：“咱们故事会开始啰。既然是大过年，我们就讲一个惊心动魄的。不过得先酝酿一下气氛，都是大老爷们，不会怕吧？”
见众人不答，康民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屋里顿时黑下来，建国和小林将凳往前挪挪，靠近火塘。
黑暗中，希川压低声音说:”故事名叫《k恐怖的脚步声》，讲的是民国时期，有一对夫妻在上海ja区买了一栋带花园的别墅，古香古色，年代久远。楼下是大小客厅，楼上是他们夫妻卧室书房，还有不少厢房，外边是回廊。别墅周围树木繁茂，微风吹过，树叶飒飒响。这儿环境虽好，却阴气较重，有时凉风吹来，叫人起鸡皮疙瘩。这天晚上本是月朗星稀，可突然间狂风大作，下起雨来。雨水时断时继，屋檐水叮咚作响，远处树上猫头鹰一声厉叫将主人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伸手一拉开关，灯没亮。他心中一惊，轻叫了声：“啊，停电啦。”声音有些颤抖，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怪怪的。窗外树影摇曳，像怪兽一般，一阵风过，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这主人感到背心发凉，头皮发麻，他壮着胆披衣起身，欲过去关窗。可刚走到窗边，更恐怖的事发生了。他猛然听见回廊尽头满是灰尘的厢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接着又嘎吱嘎吱的开了。回廊上便传来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很慢很慢的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还可以听见一个细微的幽幽的声音在很慢很慢的念叨，‘一点，两点，冰点水；千朵，万朵，梨花开……’“
突然希川不讲了，火塘的微光映在脸上，他一脸惊惶，仿佛在倾听那脚步声似的。众人只感背脊发凉，不寒而栗。大家侧耳一听，果然听见知青屋外的小路上传来了阵阵咔嚓咔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步一步的，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突然间停在了屋门口。众人摒住呼吸，惊恐的望着大门，猛然那门咣噹一响，开了。几个大老爷们吓得叫出声来。他们偷眼看去，朦朦夜色下，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三魂吓掉了七魄，都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进去，哪里还敢出半点声响。
幸好那女人却先出声了，“猴子，你几个装神弄鬼的，在搞啥，快把灯点起来。“
猴子一听，原来是队长女人，叫声‘差点吓死我了’，急忙点亮油灯，屋内顿时光亮起来。
队长女人走进屋来，见到屋里有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一脸惶急的说：“猴子，你这儿有没有止痛的药，帮我找点。我那口子去挑新水，人多一挤掉到坎下去摔坏了。他痛得在家里直叫唤，这深更半夜的，我在哪去找药哟，我想只有你们知青这儿可能有，就到你这儿来看看了。“
猴子边找药边安慰说：“那你应该找赤脚医生看看，脚摔坏了，这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