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梅花糕（1 / 2）

离家还有些距离，姜涣就下车了，他想自己走一段路。

年前买的黑色西装其实不合身了，就像姜灯在第四十一楼说的那样：“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了”，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和漫长的童年说了再见，来不及去细想生活到底是什么，赶忙奔向人间。

所以他喜欢慢悠悠地走上一段路，什么都不去思考，走在芸芸众生之间，在人流汹涌中被命运裹挟向前方，成为世态炎凉里的一部分。

大家都是在痛苦和挣扎中寻觅幸福，自己并不特殊。

恍惚间便走到自家楼底了，抬头却找不见那一盏常亮的灯。

一个坐在台阶上的巨大黑影站了起来，他像是坐那等了很久，浑身发出了骨骼响动的声音。

是痴痴留在李朵墓前的那个男人。

“姜涣，你也许不认识我。我叫庞峡，75小队的队长，李朵的丈夫。”

“我的妻子就死在你的父亲手里。”

他向姜涣走来，每一步都缓而大。深沉的怒意仿佛沸腾了灵魂，呼吸压过风声，沿着街道的路灯在同一瞬间炸裂开来。车的警报，猫的尖啸，婴孩的啼哭……

是来寻仇的吗？

“司令官至今还未醒来，发生在第四十一楼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清楚。你可以随意和方明媚撒谎，让她选择保下你并且封锁住所有消息。”

庞峡的影子彻底盖住姜涣，不漏一丝月光。

姜涣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所以呢？你怀疑我和我的父亲一起背叛巨龙列兵，然后导致了你妻子的死？你认为这一切是我的错？”

“你提供的方位信息是错误的！这才导致方明媚带着大量战力出击，让空虚的总部被袭击！如果，如果……她就不会死了。”

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冰冷与恨意交织。

庞峡揪住姜涣的衣领，狠狠把他推到墙壁上，面目狰狞。炮弹般的拳头擦着姜涣耳尖砸下，在墙上留下一个大坑。石屑与灰尘洒在二人头顶，显得那么狼狈不堪。

墙角的黑影不自然地涌动起来。

像是顾虑着什么，庞峡又咬牙往后退了几步。愤恨被强忍在喉咙里，嘴角隐隐咬出血。

“凭什么！凭什么啊！”

他对着天空低吼，乌鸦被惊扰，扑腾着从枝桠上飞起，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他毫无疑问是痛恨着姜涣的，他觉得自己妻子的死和姜涣有着最直接的关联。即便姜涣他什么都没做，难道天底下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吗？

可在大家都质疑姜涣的立场时，方明媚明站了出来，表明姜涣在这场战役中起了重要作用，只是因为第二十一楼的重要性，大部分信息都被绝密封存。

姜涣摇身一变，成了众人眼中，为了守护正义与父亲决战的少年。

但庞峡他不信。

“所以呢？所以我老婆她就这么白白死了？”

姜涣听到这句话后先是稍稍一愣，随后怒意便爬上面孔。

嘭！

少年的直拳轰在庞峡脸上，一击便把失意的庞峡打翻在地。

“白死？你说李朵死的没有意义？你凭什么否定一个巨龙列兵的牺牲！你是她的队长，她的丈夫，理所应当更应该明白她的觉悟啊！”

有画面从姜涣眼中掠过。

头上绷带始终没有拆掉的林月眠，浑身都是密密麻麻伤口的老怀特，双臂脱臼的颜蛮，倒在血泊里的寻光，以及，对着父亲扣动扳机的自己……

“你懂个屁！”庞峡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怒吼着和姜涣扭打成一团，二人不约而同没有使用灵魂纹路，只是单纯以肉体相抗，你一拳我一腿，谁也不让谁。

“他妈的，来真的是吧。”

姜涣倚仗身形比庞峡小一寸，侧身躲过他的拳头，然后用膝盖抵住他背脊，双手像对铁索死死扼住庞峡喉咙。

两米大汉眼见形式不对，疯狂用手肘撞向姜涣肚子，可姜涣无论怎样就是不松手，庞峡的脸逐渐青紫，缺氧的痛苦开始把意识模糊……

模糊到出现了幻听——

“大个儿，咱以后就是队友啦！别看我个子小，我也很厉害的哦。”

“笨死啦你，怎么连地图都能拿反。哼，看在你排队去买梅花糕的份上，就先原谅你了。”

“和你交往，也，也不是不行。但，但是你以后不准偷看别队的小姑娘！”

“今天轮到你洗衣服了哦。”

“放心去当队长吧，我会一直在你背后支持你的。”

“听说西4区过几天会有烟花赏，等咱完成这次任务后就去看吧。”

烈火与废墟中，重伤的庞峡已经无力从地上爬起。李朵一瘸一拐，攥着枪的手被血染成令人心痛的红色。她回头对庞峡嫣然一笑，一如年轻时那样可爱温柔。

黑色长枪在下一刻洞穿了她的心脏，鲜血和脏器碎片淋在庞峡惊恐的脸上。